程徹笑了笑,視線從他的戰友們身上滑過去,一個個衣裳破爛傷痕累累,可是眼中仍然有火光,堅定的燃燒著不滅的光彩。是的,他們軍容雖然不整,可軍姿仍在,所謂軍人原本就是個魂,不在衣服上。
臨到城邊的時候,李明遠終於捉到了第一個路人,是一個中年男人,失魂落魄的在路邊遊蕩,可能正是哪一堆山石之下,埋著他的整個家。
“嗨,老鄉?”程徹對他的精神狀態有疑慮,特意說得又輕又緩。
男人呆滯的轉過臉來,看了他們一會兒,眼中忽然像爆開了一個火星似的亮起來,結結巴巴的問道:“你……你們是解放軍?”
“對,我們是解放軍,縣裏現在怎麼樣了,這地方誰負責?”李明遠拉著他問出一連串問題,可是對方顯然沒有認真聽,反倒是一個勁的拉著明遠的手:“你們真的是解放軍?你們來了好多人?就隻有你們?解放軍來了……真的來了?”
程徹心底一酸,馬上安撫道:“你放心,我們隻是先遣隊,後麵還有大部隊跟著進來呢!不過現在這縣城裏到底由誰在負責?我們需要馬上找到責任人。”
“太好了,解放軍來人了,有救了,這回有救了……”那人眼中閃出興奮的光彩,忽然間轉身,一頭紮進了茫茫黑暗中,一邊跑一邊大聲呼喊:“解放軍來了,當兵的來了……”
程徹和李明遠麵麵相覷了一下,明遠苦笑:“追!”
很明顯那人是在往人多的地方跑,還沒跑出多遠,李明遠就在路邊一個比較空曠的地帶看到了不少人,當那些茫然不知所措的人們看著他們破開黑夜從夜幕中跑出來的時候,一個個不自覺站起了身。
那難形容那種目光,不是欣喜,也不是感動,更不是崇敬欽佩等等種種在報紙上新聞裏常常可以聽到的詞,那是一種純粹的狂熱的渴望,對生的渴望,一群絕望瀕死的人,看到了活下去的可能。
李明遠身經百戰,可照樣被那種目光壓得腳步沉重,程徹在背後推他想讓他上去說幾句,卻被他一閃身避開,反而一腳把王國棟踢了出去。
“明遠……”王國棟回頭瞪他,被人當救世主的感覺其實並不太好,李明遠衝他一揚下巴,竄到了人群中去找管事的。
王國棟很是無奈,一步步走過去,學著電視裏常常看到的那種樣子揮手喊話:“鄉親們,我們來了!後麵還有更多人再趕過來,你們沒有被拋棄。”
人群中忽然爆發出一記哭聲,隨即又有更多的人哭了起來,這種時候能哭也算是好事,看來場麵話到底還是有點用的,王國棟稍微定了心。
隻不過,除了安撫災民,他們還有別的更重要的事要做,東哥領了幾個士兵在開始發放藥品並對外傷做緊急的包紮,李明遠在人群大聲疾呼,尋找能負責的人。一個警察急匆匆的從人群裏跑出來:“我,我是這兒的民警。”
“行,先說下情況。”
李明遠握了握他的手,手指冰涼,還在不斷的顫抖,昏暗的光線看不清他的麵容,然而那眼神是黯淡的,承載了太多悲傷的黯淡,所幸的是,他說話的內容仍然十分有條理。
最後他們留了兩個人下來安撫這個點上的災民,其他人都跟著這位警察往城市的中心進發。這城市早就斷了電,冷雨夜漆黑一片,他們隻能看到自己腳下的一小方地塊,街道上布滿了碎石和瓦礫,而兩邊的房屋,要麼已經化成了廢墟,要麼正在化為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