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研究還沒成功,焚化爐裏,已經燒了帶有疫病病原體的屍體……”
小野雄一的話沒說完,長官已端著嚴苛刻板的臉色,命令他:“不成功也要試試看!”
黎家祠堂藏屍時,月飛曾提過:日本人那裏有焚化爐。董沁梅至死也沒有料到,日本人還留了一手。
東洋鬼子準備暫時撤離。
一旦投毒成功,滬上將蔓延瘟疫,鬼頭次郎派出去追殺葉瀆的人,必須在疫病散播前,完成狙擊任務。
入夜。
從郊外匆匆而返的葉瀆,背著昏迷中的阿笙,去了弄堂裏明叔留下的那間平房。
顧及阿笙的安危,她沒有戀戰,此刻返回城廂,見夜街上行人不少,已無暴動後殘留的痕跡,商鋪都收拾停當,街上也似乎被清理過,城市裏恢複了以往的麵貌,燈紅酒綠處,仍有醉生夢死的遺佬闊少,角落裏的積雪也變得發黑、渾濁起來,無法粉飾太平,她從行色匆匆的路人臉上,看到焦灼與不安——董記破產,多少苦主家中揭不開鍋?
夜色下,風聲呼嘯,上海灘已在風雨飄搖之中。
她背著阿笙,進了裏弄,過堂風透骨生寒,加緊腳步,匆匆來到明叔那間平房門前,一伸手,她卻一愣:門鎖開著,裏頭似乎有人!
暗自防備著,她緩緩推開房門,“嘎吱”微響,門一開,屋子裏有人驚喊:“誰?”
沒有點燈,暗沉沉的屋子裏,似是坐了個人,——居然會有人來明叔的故居?!葉瀆目光緊盯過去,保持鎮定,反問:“朋友,是不是摸錯門道了?這是我家。”
一聽她那口脆快的京片子,屋子裏坐著的人,一愣,而後竟蹦了起來,似是喜出望外,脫口回了一句:“恩人!怎麼是你?!”
這情形有些熟悉,葉瀆突然想到了個人,頗覺意外地、試探著問:“你是……二毛嗎?”
“是、是!是我。”
慌忙打起火折子,點了根蠟燭,燭光下,二毛衝她憨憨一笑,急忙招手道:“快、快進屋來坐。”
看到屋子裏的人果然是他,葉瀆這才鬆了口氣,一腳邁進屋去,將阿笙小心地背到床邊,扶他躺下,拉起被褥蓋在他身上。
“這人是誰呀?生病了?”二毛在旁看了看,好奇地問。
“他是我弟弟,是我最重要的一個親人。”長期在董園盯梢的日本人,鐵定認得阿笙,她沒敢將他帶回言文寓所,隻想先將人藏起來,等局勢明朗之後,再另行安置。
葉瀆站在床前,低頭看著——阿笙昏迷了這麼久,竟未醒來,究竟是心裏受創太深,承受不住打擊?還是熬壞了身子,支撐不下去?
“這人可真瘦哪!”二毛兀自在邊上嘀咕著,“平日裏吃沒吃飯?”
心口一揪,葉瀆不明白:一年未見,他怎會如此消瘦?他在董園裏,過得不好麼?董沁梅待他,應是極好的,他為何還會如此?
她想到了一種可能:她與董沁梅都自以為隱瞞得很好,而他,其實已經……什麼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