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們很幼稚,或許可以說他們的世界很單純,他們看到的隻是結果,卻想不到這結果之後的鬥爭是如何的驚心動魄。
當魏源淩和魯雨建帶著蔣芸、君天行等一眾人在操場上出現時,在魏源淩拿著小喇叭用極其煽情的語氣說出校方經過“艱苦卓絕”的談判為君天行爭取到特招入伍的名額後,學生們都沸騰了,以為自己獲得了這場鬥爭的勝利,自己的努力讓軍隊俯首退讓。
他們想不到,校方與軍隊原來是怎樣針尖對麥芒地比試耐心,怎麼編織合情合理、翔實有力的證據以在對方耐心耗盡跳出來討取“公道”的時候給予迎頭痛擊,又怎麼在學生集會這個事情突然暴發後攜手共渡,又怎麼迫使君天行接受他們預先設定的選項。這隱藏在結果之下的一切他們都想不到,他們聽到了結果,以為自己勝利了,鼓掌歡呼!
回到宿舍之後,威猛哥和菜花聚在正收拾行裝的君天行身邊,眉飛色舞,隻有八王爺一個人坐在對麵的床上,胖胖的臉上掛著似有所悟的笑容。
威猛哥一手扶著高低床上鋪的欄杆,一隻手將胸脯拍的“呯”“呯”響,豪情萬丈地說:“奶油哥,咋樣?咱們學生一聯合起來,就是軍隊也得俯首稱臣!那句話咋說來著……對,咱們學生有力量!嗯哪!要不是在這個鳥不拉屎鱉不下蛋的地方,咱們兄弟真該喝幾杯,慶祝慶祝!”
菜花臉都皺成了一朵花:“不知道你們看到沒有,當時那個旅長的臉都快耷拉到腳麵上了,崽耶,真他娘的解氣!”說完他還用手拉了拉下巴,誇張地學魯雨建當時的表情。
魯雨建當時的心情確實很不爽,要不是在大廳廣眾之下,他都恨不得一腳把麵前誇誇其談的魏源淩踹倒在地——什麼叫你爭取來的特招名額?這是我們特批給他的好不好?但不管怎麼說,學生“集會”這個大麻煩總算解決了——你人老糊塗,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他隻能如此安慰自己。
君天行將被褥打包之後,又將幾件掛在床尾鐵架上的衣服摘下,胡亂地塞進旅行包裏,然後一屁股坐在床板上,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魏源淩和魯雨建的雙簧讓他不舒服,但他卻不能說出來,否則可能就會再次引起同學們的不滿。雖然他不知道這個可能有幾分,但他確實折騰累了,是心累——他以為自己一直在踐行學校的傳統,在保護學生的利益,在維護學校的尊嚴,但最後學校卻和軍隊聯起手來逼他就範!
你一直奉為金科玉律,一直在拚命維護的東西居然背叛了你,這世界上最讓人失望、受打擊的事情也莫過如是!
他看著威猛哥和菜花那兩張熱情洋溢的臉,嘴巴張了幾張,最終沒有把殘酷的真相講出來。
學會了沉默,或許就是他在這件事情裏的收獲。
或許有人會認為把話藏在肚子裏,不夠坦誠,是有城府,會讓人敬而遠之,但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
八王爺貪涼,斜靠在牆上,背心下擺拉到了胸口,白而不坦地露出沒有一絲皺紋的大肚子。胖臉上的肥肉抖了抖,他眯縫著眼,微笑著說道。他的神情像極了對王之王對穿腸,胸有成竹之中帶著股說不出的猥瑣,讓人恨不往他那肥臉上掐兩把。
“嗯?……嗯!”
“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是李煜《虞美人》中的一句,前一句是“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後一句是“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一句詞就把君天行此時的心情形象卻又隱晦地表達了出來,君天行突然覺得八王爺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與父親的“高深莫測”頗是有幾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