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如今一別,陰陽兩隔,相逢隻是夢中,濁影殘燈淚千行,任淚水濕了衣衫,任塵霜染了白頭,蹉跎歲月,生無可戀。
第五命裹著披風,坐靠在門口的台階上,像被遺棄在荒野中的孤兒,哽咽中大口大口地呼吸,冷月單膝跪在他身旁,一臉憂鬱地看著他,他此時的樣子未老先衰,讓人心疼,她不知該說什麼,沉默很久,才小心翼翼伸出手將第五命的雙手緊握,這雙手布滿傷痕,纏著血跡斑斑的棉布,有一個傷口還在滲著細血,冷月撕下一片衣角,想為他換上,哪知他手往前猛地一送,冷月的人就地滑出幾尺,撞在走廊的柱子上,低聲咳嗽起來,而他的人依舊沉寂無情。
李曜與相烈遠遠看到這一幕,心中愧疚萬分,各自歎息著默然而立。冷月戚然道:“就算你要殺我,我也沒有怨言,但是你若不保重身體,難道要死在人鬼不知的地方?”第五命慘白的臉上露出不屑的笑意,反問道:“我死在哪裏與你何幹?我妻子死在這裏,我為什麼不能死在這裏?”冷月眼眶發紅,痛心疾首地撲到他麵前,朝他傷痕縱橫的臉上就是狠狠掌摑,不知打了多久,第五命出手一抓,將她纖弱的手腕摁在牆壁,虎視著她,一字字斬釘截鐵道:“我的事,不是你的事,不用你瞎操心!”冷月強顏一笑,道:“好,那我的事也不是你的事,我要做什麼,你也管不著!”她明眸一轉,看到李曜二人,高聲道:“放火燒了這個地方!”
他們二人正有此意,聞言精神皆是一振,很快,熊熊烈火,溶破天地,“她屍骨未寒,你要將她燒成灰嗎?”第五命悲嘯一聲,搶進屋內,托著水顏的屍體,翻身躍出窗戶,往莽蒼的山野外飛逝,去的決絕!冷月不敢多想,彈身緊追,李曜與相烈見狀,丟掉手裏的火把,越過肆虐的大火,窮追不舍,他們完全沒有想到一向冷靜穩重的第五命,竟變得鬱鬱寡歡,一蹶不振,他們並不是真的要燒掉水顏的屍體,而是想借此引出幕後的那個神秘人。
眼見第五命的身影在濃霧密林中越來越清晰,冷月一直擔心他會因為悲痛自尋短見,縱身一翻,攔下他的去路,認真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在江湖上經曆的種種,都一一扛了過來,這一次,難道就不能想開些?夫人在天之靈,也會不安,將你心中的痛說出來,到底是什麼人,又是什麼原因要逼死夫人?夫人對你的情意似海深,比天高,不能就此放過他!給我機會,讓我幫你!”第五命身子一軟,跪在被冷霧沁透的腐枝爛葉中,將頭深埋在雙臂,痛嘶道:“沒人能幫我,沒人能幫得了我!”
冷月不解道:“這不像以前的你,以前的你總感覺天下事,無難事,天下人,皆醉人,而今,你親口說出這樣的話,看來此人不是用武功將你打敗,那又是什麼原因?你快告訴我!”她說完,輕輕撫著第五命的背,接著道:“我不是真的要燒掉夫人的屍體,隻是想引出那個喪心病狂的神秘人!”
第五命抬起淚眼看著她,搖頭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該謝謝你,但是我已經無法麵對那個神秘人,我想殺她,但是我不能殺她,那一晚,我追的那個身影,是我的救命恩人,是第一個不嫌棄我的人!我該怎麼辦?你告訴我!”冷月凝注著他,問道:“一個對你默默相許的女人?這個女人與秋林玉是什麼關係?”第五命眼中流露出異常痛苦的神色,答道:“她是秋林玉的女兒,殷非!”冷月微微一怔,蹙眉道:“殷非?難道說秋林玉另有身份?”第五命搖搖欲墜地走出幾步,苦笑數聲,道:“我那一劍險些要了她的命,我見到她,隻有驚怒,隻有失望,我萬萬沒有想到,害我如此痛不欲生的竟是我心底最神聖的人,秋林玉的真名就是殷也,她的生父!我還自以為天底下真的有一處地方容我停留,到頭來,我不過隻一個拚命活著的死人!”一閉眼,憶起最初在殷也山莊快樂無憂,把酒當月的日子,心就如撕裂火焚,他多想在那裏逗留一年甚至兩年,但流刃不肯,他不能讓流刃毀了那片天,現在想想,自己實在是蠢得無可救藥!“我小心嗬護的那點燭光成了燒毀我一切的罪魁禍首!哈哈,哈哈哈哈哈,第五命!你真蠢,你真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