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雖然離小九兒想象中的收梢差之甚遠,總算還能安定下來不至於衣食堪憂,她也算略略安心,隻是韋青再沒露過麵,想到他的名字時,心裏莫名一痛,也就這麼多罷了。酒樓每日滿座,她端茶送酒勞累辛苦,倒頭就睡,哪有閑心多想,討生活要緊,那些不關飲食的風花雪月,是有錢人的事。隻是偶爾想起,今年宜春院的事兒已經誤了,也不知蘇朵和念奴怎麼樣。
蘇朵的病拖了月餘,總算也好了。有壽王妃玉娘親自關照,麥子和采薇幫襯,日夜精心調理,她不想好也是不行。隻是心裏塌了一塊兒,病雖然大安了,人卻懨懨的,不似原來精神,隻知發呆,話都懶得說。
壽王妃近日隨壽王去了驪山,府裏有些冷清。時新的瓜果供應也不似先前,可是蘇朵這裏沒分別,都是最好的。這日一早,麥子哄著她吃下一小碗梗米粥,就扶她到後窗邊坐下。
這片宅子是後來擴建出去的,比原來的格局要好,推開窗子就是一幅畫。後窗對著的是園中一角,幾竿修竹,一彎清溪,略顯落寞,偏蘇朵就愛上這裏,麥子猜想這是有些像她的故裏成都府。
連陰了幾天,總算放了晴兒,麥子和幾個婢女把床上的物件兒一一搬到院子裏晾曬。忽然院裏飛來一陣笑語,不用看就知道是采薇來了。自從蘇朵指點,采薇是越來越會打扮,幾日前的酒宴上還有詩人為她的驚鴻一瞥賦詩。雖然說起來是羞人答答,心裏卻似開了朵花,采薇忽然就像換了個人,越發神采飛揚。
今日采薇穿的是右衽胡服,黃棕色織錦緞鑲淺藍疊繡彩葉寬邊兒,她不像別人露出前胸無限風光,偏就讓領口掩得密不透風,到胸下緊緊一收,把身段包裹得伶伶俐俐,別有一番媚惑。不知是最近春風得意,還是衣服襯得,膚色雖然依舊發黑,卻有異樣的光芒。
她進來後徑直走到蘇朵身邊,扭身向下跪坐穩當,這才向後伸手,跟來的婢女忙把雕花銀托盤奉上。采薇親手端下三彩如意盅兒,送至蘇朵麵前。
“這是給元妃做的酸酪,特意多做了些,想著小娘子一向胃口不好,且嚐嚐。”
蘇朵接了,輕輕一笑,算是答禮,最近越發話都懶得說了。采薇不由得心頭一顫,這一場病蘇朵元氣大傷,原來還有些嬰兒肥的臉徹底瘦了下去,下巴尖尖的像能紮到人,紫色雙眸掃過時帶著寒意,連嘴角的淺笑都沒有了一點溫度。
“今兒個怎麼有空過來,知道你忙。”麥子擦著手跟過來打圓場。
元妃偶染風寒有十來天了,沒能跟隨寧王去驪山,采薇自然要留下悉心照料,所以過來的少了。
“元妃已大安了,奴家這才得空過來,小娘子怎麼還這般憔悴?不是早就好了嗎?想吃什麼跟我說,別委屈著。”采薇快人快語。蘇朵已猜到幾分,這是麥子央她來開導自己的,想到此再看麥子,跟著熬了月餘,臉瘦了一大圈下去,一對顴骨高聳要支破麵皮一般,心裏不由得酸楚。想自己與她不過是主仆之誼,非親非故,勞她這般操心,竟不知感激,可是瞎了她的一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