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的嗓子剛剛痊愈,鄭國夫人就派人來傳她了。念奴簡單收拾一下,就帶上小軟趕過去。
念奴病中,阿端隻來過一次,念奴隱隱覺得她們之間不似從前,有些隔膜,可又說不清楚,隻好當做是自己心虛多心了。
“小娘子來得不巧,老夫人剛剛說要打牌的,困意上來,打了一個盹兒……”
這時有婢女挑簾進來說道:“鄭國夫人醒了,叫阿端娘子呢。”阿端忙拉著念奴一起進去。
鄭國夫人見了念奴,很是高興,叫到塌邊,硬拉她坐下,念奴不敢違,隻略沾了身子,偏坐下。到底是年歲大的人,鄭國夫人也不怕煩,把念奴到長安後的事細細問了一遍。這才對阿端說:“你去把東西取來。”
阿端識趣,忙讓眾人出去,她走在最後,親手把門帶嚴。念奴見這陣勢,知道鄭國夫人有話要說,就從塌上移下來,半蹲半跪倚在塌邊,仰著頭聽鄭國夫人說話。
鄭國夫人愛憐地在念奴臉上撫摸著說:“你這孩子,就是著人疼愛,所以我才讓你進宮去幫我女兒。你有你的好處,也有你的不是,你的心太軟了,容易壞事,那宮裏是什麼地方,險山惡水,一不留神就跌進深淵,永世不得翻身呀。”
念奴打了一個寒戰,眼簾低下來。
鄭國夫人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的目光對上來,接著說道:“孩子,別怕。我這麼多坎兒也挺過來了。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沒有什麼可爭的,就覺得無所謂,與其涉險不如平安過日子。可是,不去爭,哪來的平安?”
念奴想不到,這個看似心無城府養尊處優的老婦人,看得如此通透。她打退堂鼓的心,前些時日就有了,隻是顧忌鄭國夫人和阿端,現在挑明來說,她又何嚐不是真怕?且不說她沒什麼好爭的,就是真爭到了,不是自己想要的,又有何意義?也許回到民間,做個平凡的女子更好。平生第一次,她不想再唱歌了。
“孩子,你想過沒有,如果不進宮,你是什麼收梢?”鄭國夫人往床裏委了一下,念奴看她不用太過仰頭,二人都舒服了一些。
“念奴不知,也許是落到哪個樂坊,唱曲到年長色衰,做個教習。”念奴紅著臉說,她故意把嫁人一節給省略了。
“以你的相貌和才能,隻要出道兒,肯定有很多人傾心,抑或你有相好的——這哪有那麼巧,就是有,他有沒有能力保護你?或者就被哪個王公貴族強搶去,到時任女主人欺壓,想反抗都沒機會。命,不爭,哪裏就能有好收梢呢。”鄭國夫人微閉著眼睛,像呢喃,又像囑咐,把念奴聽得癡了。
念奴從小就知道自己唱得好,生得好,娘在耳邊說的多半是以後貨賣帝王家享受榮華富貴的話。今兒個鄭國夫人的話,句句切中要害,雖然有些刺耳,卻更加貼心,比親娘替她打算的還周到。不說那些虛得看不到的,韋青現在滿腔熱血來撩拔,真到手了,能珍惜多久?念奴是聰明女孩兒,心裏已經轉了幾個回合。
看著鄭國夫人散散漫漫的,原來心思縝密,不止是見識多,還有見地,念奴心悅誠服,向前跪移半步,說道:“老夫人教訓的是呢,念奴小,不懂事,差點錯了主章,還好老夫人及時點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