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紅了眼睛說:“小九兒,有些話我知道不當講,可是又不能不說。樂戶本為賤民,沒有脫籍就如奴隸一般,像你這樣能進宮得皇上的垂憐,是唯一的翻身出路。你恨著我們,可以後要真有了出息,又有什麼人比至親骨肉可靠呢?”
小九兒搖頭道:“說得好,至親骨肉,做到你們的地步,又讓我怎麼信?”
二哥道:“現時不同了,你的地位在這裏,耶娘指望著你呢,原本也是窮途末路才起的歪心,你大可不必多慮。”
小九兒沒有馬上應承下來,讓二哥改日再來聽信兒。二哥聽出她話裏有了轉機,急忙出去了,首飾也不肯拿。
府裏人都知小九兒現下正當紅,沒有不溜須的,這順水人情好做,誰又不乘風送上一程?管家賠笑道:“小娘子不用懸心,等李郎回來再拿主意就好了。隻是這至親骨肉,還是要依靠的。”
李龜年很晚才回到府中,是喝過酒的,臉上有了血色,眼睛也亮閃閃的看著精神。見到小九兒就眉飛色舞地講宴上趣事。小九兒有心事,笑得也勉強,李龜年看了出來,皺著眉頭問道:“有事?”
小九兒吞吞吐吐把二哥來的事講了一遍,看著李龜年的臉色。李龜年背著手沉吟半晌才說:“小九兒,你長大了,比原來明白得多,這事你覺得應該怎麼辦?”
小九兒猶豫著說:“終究是自己的耶娘,還是想幫襯一下。”
李龜年大笑道:“好徒弟,這樣方有良心。你以為我真心想為難他們?隻是懲戒罷了,他們對你太過狠毒了。你二哥說得對,以後你必有借助他們的地方,該幫還是要幫。惡人我做了,人情你來送,你就說在我這裏講下情來,我明日自會派人安排,進樂坊是很輕鬆的事。”
小九兒眼圈都紅了,師傅在她身上可謂用心良苦,可惜自己不日就要進宮去了,連報恩的機會都沒有。
李龜年似乎看出她的心事,笑道:“小九兒好好出息,以後師傅仰仗你的地方多了,風水輪流轉,不急,哈哈,不急!”
雖然師傅說得在理,可怎麼都覺得勉強,小九兒不想聊這樣傷感的話題掃了師傅的興。她眼波流轉,想找個茬兒轉移一下,不想腿下一絆,把樣東西碰下來,原本是放在木箱上邊的,隻露個邊兒的團扇。
小九兒沒等撿起,已經被李龜年搶到手中,情急之下,不知藏到什麼地方好。
“師傅,這是什麼?”小九兒忍不住脫口問道。
“這是……其實也沒什麼。”李龜年察覺出失態,已經晚了。他長歎一聲,把團扇遞與小九兒。小九兒忙接過細看,不明就理。
“這是我師妹,人已經不在了,留個念想兒的。”李龜年輕描淡寫,小九兒卻聽出不尋常的意味。
“師叔她是怎麼不在的?”小九兒刨根問底。
“一些陳年舊事,不提也罷了。”李龜年伸手取回團扇,仔細收進櫃中。
“師傅累了就休息吧,我先出去了。”小九兒說完轉身要走。
“嗯,你讓廚房做點雲片糕送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