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姐指著采薇說不出話來,原本說好的,采薇進宮服侍她,可就在她進宮的前一夜,采薇出去就沒回來。寵姐對武嫻多少也有些了解,這個老女人行事詭異,總是劍走偏鋒,一個采薇當然隨她調度,就沒有多問,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樣的場合再見。
多日不見,采薇已經變了一個人,臉上傷痕累累,雙眼處是兩個窟窿,寵姐打了一個哆嗦,不敢再看下去。
“我知道你是為什麼來的?可是你不知道武嫻對你做了什麼!你自己聽聽吧。”
“小娘子,我活到今天,就是想告訴你,武嫻她不是人,她就是一個老妖怪!你要殺了她!你要殺了她!”采薇歇斯底裏,武貴妃一皺眉,揮手讓人將她拖走。
“她這是氣糊塗了,話都說不清楚。”武貴妃淡淡一笑,揚了一下手,宮女忙捧來一個銅盤子,上麵放著一個木匣子。武貴妃親手把匣子的銅扣環打開,示意遞給寵姐。
寵姐拿出匣子裏的羅帕,隻看一眼,就忍不住淚流滿麵了,羅帕上的字是花奴的字體,隻一個地址。
原來花奴並不是什麼也沒做,他隱忍等待時機,等著寵姐有了另外的身份,這才買通采薇,打算帶她們一同逃出長安南下隱居。采薇早看出武嫻是靠不住的人,答應下來,可就在訂好的那天晚上,采薇被武嫻的人強行帶走,依著她的本意是要直接處死的。武貴妃安插的眼線把采薇帶回宮中,隻是她已經被剜去雙眼。
花奴要帶著她私奔……寵姐就覺得身體浮了起來,她漂浮在血海之上,沉沉浮浮中,聽到鼓聲驟起。
寵姐突然病勢沉重,李隆基也隻是派太監過來問了一下。若是不知真相前,寵姐還會覺得委屈,現在全明白了,心裏通亮的,連眼淚都沒落一滴。
王皇後先前還算體貼,後來見寵姐自己也不用心將養就有些不耐煩了。宮女們本來就勢利,見寵姐突然就成了萬人嫌,本就瞧不起她的出身,現在恨不能每人踏上一腳。寵姐是七孔玲瓏心,看得通透,每日裏醉生夢死,到處鼓搗,弄來酒就大醉一場。
李隆基並不知情,聽內務報上來寵姐痊愈的消息,就想著要快活一次。寵姐雖然出身差點,可一身的本事不差,每次召寢都能讓他盡興,比那些身份高貴,家教嚴謹古板的妃子要來得痛快。講白了,他還是貪戀寵姐的身子,這種女人玩玩是可以的。
他走進清寧宮時,正是晌午。王皇後那邊照例很安靜,奇怪的是寵姐這邊也很安靜。李隆基走上台階時,小太監都知趣地留在院子裏回廊上。
連個聞聲挑簾籠的宮女都沒有,這有些不尋常。李隆基猶豫一下,自己挑起珠簾。宮殿裏空蕩蕩的,一個宮女都沒有,寵姐也不在。
李隆基有些失望,他轉身要離開時,突然圍幃後麵咣當一聲響,他大步向前,就看到了委頓在榻上的寵姐。
寵姐前麵的桌上杯盞交錯,人已經麵若桃花,醉意濃濃了。
聽到有人進來,寵姐眯起眼睛,見是皇上,不由得燦然一笑,招手笑道:“來呀,陪我來喝一杯!”
寵姐的笑容最美,任誰看到了也氣不起來。本來李隆基進門就聞到濃烈的酒味,憋了一肚子氣,見她一笑,登時就沒了脾氣。
寵姐隻穿著夏布袍,一邊已經滑下去,李隆基走過去坐在榻上,撫著她瘦骨嶙峋的肩頭說:“卿卿,瞧你瘦的,要愛惜身體才是。”
寵姐笑了,小虎牙支出來,本來就醉意朦朧的眼睛春光無限,她嫵媚地盤上李隆基的身體,笑道:“皇上,你說我活著為什麼?”
李隆基一怔,很快答道:“有榮華富貴,活著有什麼不好?”
寵姐搖頭道:“榮華富貴能怎麼樣?從小兒雖然我寄人籬下,福可是沒少享,已經看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