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麥杏仁終於回來了(2 / 2)

“我不是說了嘛,該來的遲早會來的。一天一天數著日子過反而會覺得度日如年,你要不去想它,兩年也就這麼過來了。”我站在窗戶前,看著窗外光禿禿的樹枝,幾個月前,枝條上的樹葉還多得數不清,現在,已經沒剩下幾片了。

“杏仁,你回去之後還是繼續上學?”

“嗯,不上學做什麼,記得《當兵前的那晚上》這歌裏唱的麼——‘電子信息新裝備,文化最吃香’。”我開玩笑道。

“哎呀,反正我是沒有心思再念書了。”

“隻有心思泡妞了是吧?哈哈哈”我跟蔥頭笑成一團。

以前總是抱怨日子過得太慢了,做夢都想著退伍的那一天趕快到來。而真正到了還剩幾天的時候,反而希望時間的腳步能夠放慢一點,再讓我們多體會一下這種暢快的心情。然而時間不遂人願,它不僅沒有放慢步伐,反而沒命地跑了起來。終於,宣布退伍命令的日子還是來了。

值班員一聲哨響,全體人員全部集合在了樓上的俱樂部。列兵們準備了大紅花,拍攝員早已把DV充滿了電,倒是我們,好像還沒有準備好。

“我怎麼覺得跟做夢似得,杏仁,你踹我一腳。”子民站在我身後有些茫然。

“我怕把你踹得上不了火車,你還是自己扇自己……”

“噓……連長來了。”子民提醒我。

我趕緊立正站好。

經過了集體唱軍歌等等一係列程序過後,終於到了宣布退伍人員名單。

連長厚厚的眼鏡片遮擋不了他有些憂傷的眼神。他環視我們一圈,而後深吸一口氣。

“命令!根據……,以下人員,退出現役。”連長的聲音依然那麼威嚴。

我又想起了在訓練場上,每當我們有所倦怠,他總是用他的大嗓門對我們“狂轟濫炸”。而當我們犯了錯誤,那更加不得了,一點也不誇張,連長罵人時分貝高到整棟樓都能聽到。這對於我們來說無疑是噩夢。然而我知道,正是因為他的大嗓門,正是因為他這種負責的精神,我們才能練好殺敵的本領,才能夠取得那麼多的成績。

“張聰。”

“到——!”蔥頭的聲音一改以往的柔弱,竟然也飽含了殺氣。

“曾子民。”

“到——!”子民的聲音與他矮小的個頭並不相符。但這次怎麼聽怎麼不太對勁,明顯已經帶了哭腔。看來這一聲聲“到”裏麵參雜了太多的情愫。

“麥杏仁。”

“到——!”兩年的點點滴滴過電影般地在眼前浮現,我聲音大得自己也嚇了一跳。

宣布完命令,然後就是摘軍銜。俱樂部的音響裏不斷地放著那首《駝鈴》。

“送戰友……踏征程……”

回想起起兩年的時光,自己從一個新兵蛋子,到在班長的教導下成為一名素質過硬的老兵,而現在,竟到了離開的時候。兩年中所經曆的苦,收獲的改變,成長的快樂,此時此刻,已經不能用言語來表達了。

我聽到旁邊的東東開始抽泣起來,因為他的軍銜已經被指導員卸下。記得東東上午還跟我說,怕自己在宣布命令的時候會笑出聲來,而現在,他的眼淚已經證明他之前說的隻是個笑話而已。到我了,指導員給我行了一個軍禮,我趕忙回禮。而後他便開始摘下我的帽徽,而後是我的肩章。我們那愛嘮叨的指導員,此刻麵色凝重,一言不發,我知道,他心中此刻也全是不舍。而我,眼淚早已經在眼眶裏打轉。卸下軍銜之後,指導員再度給我行禮,而我,並沒有回禮,因為,我已經沒有軍銜了。

哦!我沒有軍銜了,陪伴了我兩年的軍銜,讓我驕傲讓我自豪,也讓我即使麵對高強度的訓練時也能夠咬緊牙關的軍銜,已經不再屬於我了。想到這點,我的眼淚終於止不住地流下。鑫胖子淚流滿麵地給我戴上紅花,而後與我擁抱。我的眼淚終於決了堤。

晚上,班裏已經完全亂了套,東東躺在床上玩著手機,蔥頭則叼著煙在班裏走來走去,這要是平時連想都不敢想,但是現在,誰還會管我們呢。明天,我們就要踏上回鄉的列車了。

第二天,大院門前,一名身穿卸下了軍銜的軍裝,胸前戴著大紅花的高個男青年,麵向院內迎風飄揚的國旗,莊重地行了最後一個軍禮。凜冽的北風吹來,他堅毅的麵龐上,掛著兩行熱淚。生活了兩年的院子,兩年的點點滴滴,此刻他的心情,如身旁的行李箱一樣沉重。

禮畢,他用手背擦掉眼淚,拖著行李箱,轉身走向了車水馬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