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忙忙吃晚飯,憶卿帶著蔚然深秀出來,莫成正待行禮,就聽憶卿溫言道:“莫管家不必多禮,既然爹爹急著要我回去,那我們就出發吧。隻不知道爹爹有沒有說是什麼事?”對於這個暗中關照她的管家,憶卿是滿心感激的,因此從不在她麵前拿大。莫成便也不拘禮節,暗暗歎了口氣,卻神色如常地說:“老爺隻叫我立刻接小姐回去,倒是沒說什麼事。小姐要是收拾好了,這便回去吧。”憶卿點點頭,心中疑問更大了,父親極是信任這個跟了他三十多年的忠仆,卻沒有對他說什麼事,有點不同尋常。待上了轎,憶卿便低頭沉思,母親兩年前去世,對自己而言,生活境況並未多加改變,平日裏與父親見麵次數屈指可數,父親也從未對這個女兒上心,以前對母親也並不關心,這次能有什麼事讓父親如此呢?正想著心事,卻聽到外麵莫成驚呼:“這邊路怎麼突然堵了!這可如何是好?先前上山的時候不還好好地嗎?”一個護院答道:“許是那棵老樹禁不住雪,所以斷了。“憶卿掀起轎簾,原來半山上一棵老樹不禁雪壓,從中間折斷了,樹冠剛好壓在山路上,然而樹幹卻沒有完全斷裂,還連在山崖上的那段老樹,要想移走堵在路上的那段,委實不易。
大家正在犯難,莫成又急著催護院趕緊想法子,憶卿卻在轎中繼續思索著父親此番的舉動。正當大家毫無頭緒時,一個青年公子緩步而來,隻見他麵目清俊,豐姿雋爽,一襲青衣熨帖合身,手執一管白玉洞簫,越發顯得蕭疏軒舉,英挺俊秀。眾人心中都暗讚一聲,卻見他眉頭微鎖,又很快舒展開來,對眾人言道:“你們等一下,我把這樹挪開。”
憶卿聽他聲音溫潤似玉,料想是個書生,心中幾分好笑,連護院都沒法子的事,他還說得這麼輕描淡寫。眾人雖歎服他神朗氣爽,卻均是不信他能把樹挪開。那青年公子似乎看到大家眼中的懷疑,微微一笑,輕輕一縱,眾人眼睛一花,他已經落在那片山崖上,然後舉掌一劈,也沒看他用什麼勁,樹卻被他劈斷了。接著,他將手輕輕按在樹幹上,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樹冠那頭便從路中慢慢折轉,然後滑落,跌到深穀裏去了。莫成心中一驚,已看出這個年輕人身負武功,自己的那點微末功夫在他麵前不值一提。因此心中敬重,拱手行禮道:“多謝這位公子解圍。”
憶卿心中詫異,忍不住掀開轎簾,隻見到一個青衣背影,長身玉立。那青年公子微微一笑,隨口道了聲“不客氣”便率先下山了。眾人複抬起轎子,尾隨下去。那人看似步履閑適,大家卻覺得他的背影越來越遠,待轉過一個山頭,便不見了。
憶卿在轎中百思不解,蔚然深秀在外跟著也是極其擔心,這樣的事情是從來沒有遇到過的,便是蔚然,也覺得不同尋常,心中擔憂。到了山下,憶卿下轎換車,蔚然和深秀上得車來,看憶卿眉宇間頗有憂色,忍不住問道:“小姐,會有什麼事啊?老爺為什麼這麼急著叫你回去?”憶卿搖頭:“我也不知。回府再看吧。”
由於剛剛下過大雪,路途泥濘濕滑,等回到莫府時,已經是傍晚了。剛到門口,就見門房匆匆迎出來,對莫成急道:“可算回來了,老爺打發人來問了多次,讓小姐一回府就到書房去見他。”憶卿下了車,心中疑惑更深,父親這樣急嗎?莫成便不說二話,對憶卿道:“即是如此,小姐便先去書房吧,蔚然和深秀先回房收拾東西,不用跟著了。”蔚然正待說話,深秀拉了她一把,福了福身,便拿了包袱回房。憶卿看了莫成一眼,不安迅速擴大了,看樣子莫成是知道的,連蔚然深秀也要回避。莫成帶著憶卿到了書房,開門讓憶卿進去,然後便守在門口。
憶卿進入書房,見父親坐在書案之後,垂眉深思。憶卿請安,莫青雲隻抬眼看了她一眼,聲音平平道:“坐吧。”憶卿低頭落座,等父親開口。莫青雲打量著這個平日極少見的女兒,心中盤算如何開口。要是她順著自己的意思,一定讓她風光出嫁,要是不順著,莫青雲心腸一硬,不順著也得嫁。
憶卿見父親不語,便抬頭看去。莫青雲沒留意,對上了憶卿的目光,稍顯尷尬,於是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憶卿,你今年已經十六歲了,論年齡該出嫁了,父親為你訂了一門親事,就是肖太師的公子肖雲飛。肖家家世顯赫,又隻有肖雲飛一個獨子,多少人想進他家的門呢。父親與肖太師頗有私交,為了你的將來,便訂了這門親。如今兩家已經說定,就等著擇個吉日,舉行婚事。”
憶卿心中一震,父親要將她嫁給肖雲飛?就算自己平時深居簡出,肖大公子的斑斑劣跡卻也聽下人說過不少。這個肖雲飛平時流連章台,夜宿舞榭,今日觀花,明日醉酒,常常為了爭搶青樓女子而與人大打出手,皆是仗著自己的父親是太師,沒有人敢得罪他。這樣一個人,父親竟然要讓她嫁給他?憶卿心中一片冰涼,雖說父親不重視自己,可是這樣把她往火坑裏推也沒必要吧?憶卿心中憤怒且悲哀,直視著莫青雲道:“爹,肖家的公子是個什麼樣的人您真的不清楚嗎?女兒平時深居簡出,都能聽聞這個人的品行,您要女兒嫁給這樣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