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像你的細胞重新恢複了活力,你感受著它們的喜悅,你覺得渾身舒服極了,你可以更加舒服、自然地呼吸了。想像你已經重新建立了自己的免疫係統,你不會再受到侵犯,你會持續現在的狀態,你會很健康,並且一直健康下去……”
這是一個很小的房間,地上鋪著米色的地毯,大家靠著牆,席地而坐。安雅夕坐在窗戶下麵,頭搭拉著,頭發垂下來,幾乎將上半身全部遮住。
“現在,你需要回到當下了,催眠師是個40歲左右的男人,盤腿坐在人群中,頭頂上方掛著一副唐卡。他臉龐寬厚,身形強壯,一時很難讓人相信如此輕柔緩慢的語言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你準備好了,我從1數到5,你就能清醒過來。當你聽到我數到5,你會回到當下,全麵清醒。1、2、3……”
催眠師數到5時,安雅夕緩緩抬起頭,用手撩了撩頭發,在眾人悉悉索索的小動作中,慢慢睜開了眼睛。
“今天各位的感覺有什麼不同嗎?”催眠師的聲音恢複了正常的語速。
“我覺得很放鬆,至少現在心情很愉快。”他身邊的一個穿綠格子衣服的女人第一個發言了。
這是安雅夕第二次來這裏參加集體催眠,感覺一直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雖然尚未覺察出有什麼特別的感受,但相較於第一次已經有了些微改觀,至少意念有了疑似停歇的時刻。而第一次,催眠師說他的,她坐在這裏想她的,像兩個世界的人。
盡管如此,安雅夕並沒有參與討論,而是在第二通發言進行之時彎腰走出了房間。在大門口換鞋的時候,工作人員走了過來,問她感覺怎麼樣。
“還不錯,安雅夕回頭看了看她,“隻是,我得走了,另外約了人。”
“那你要堅持來噢,如果需要的話,可以申請做個案。”工作人員微笑著說。她身後的形象牆上,“世紀關懷”幾個字深沉舒展,讓後麵跟著的“心理健康中心”幾個字連帶著都有了平靜之氣。
“好。”安雅夕輕輕回應了一聲,但聲音微小,似乎並不十分肯定。
下電梯後,看到安雅夕出來,有個人立刻向她走來,他本來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看報紙,正對著電梯間出口,但顯然,他並沒有認真看報紙。
“感覺怎麼樣?”他問。
“就那樣吧。”她說,同時心裏想,如果三個人接連問你對某件事的體會,即使是好的,也不太會提起精神來真得對他們說好吧。事實上,連她自己都沒有覺察到,她這麼回答的本意是,不能讓他看出來,她對他的安排報有興趣。是的,來做催眠的事是他提出來的,他把她帶到這裏,或者可以說是騙到這裏。他對她說有個朋友想考電影學院,請她多少指點一下。她說找我?沒搞錯吧,我拍了很多戲嗎?他說可你現在很有名。她沉默了。他趕緊道歉。完了她還是跟著他來到了這裏。她覺得她會堅持下去,但要看他的態度。
他果然什麼也沒有說,隻是笑了笑,然後抬手招了一輛的士。
她突然間感到特別踏實。
“你回去吧。”她攔住他,不讓他上車。
“我送你。”他說。
“不,我自己回去,謝謝你。”她隻到他的前胸,需要略微抬頭才能看得到他的眼睛,這正好讓她不必去看他的眼睛。
他不再堅持,轉身告訴的士司機車需要開到哪裏,並主動付了錢,這才使勁關上了車門。
安雅夕向他揮了揮手,很快就隻能從後視鏡中看到他高大的身影,並且很快,又什麼也都看不見了。
“你男朋友吧,怎麼不讓人家送呢?”的士司機問。
安雅夕不回答他,隻是一個勁地流眼淚。
“謝謝。”季紋玉從工商局服務人員手中接過加蓋了公章的《企業基本信息表》,點頭謝過後退後幾步細細察看。她的表情逐漸凝重起來,很快轉身回到窗口,從包裏取出一份訴訟文書,遞進去的同時說:“我想要這個公司的全部檔案,麻煩了。”
很快,季紋玉所需要的資料一起從窗口送出來,她隨便翻了兩頁就煩躁地把頭偏向一邊,停了幾秒鍾後,這才繼續翻看。
原來,賀氏集團旗下的醫院和私立學校,以及久負盛名的新道梁房地產公司的法人代表並非賀序,而其持有的股權也在兩年前全部轉給了變更後的法人代表張婉鳳。季紋玉略微推算了一下,這些事情均發生在賀序與安雅夕注冊結婚三個月後。這是一次正常的企業運營行為還是惡意轉移資產,單從時間上看,似乎很容易進行判斷,但如果真的這麼簡單,當初賀序又為何煞費苦心地尋找離婚律師保護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