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咬了咬唇,扭頭瞧向了別處。她沉默不語,深巷裏的春風頓時變得冷峭起來。
“他和我都是老狐狸,可也不是被你這個小姑娘騙了……”趙子服淡淡笑道。
“我幾時騙你們了?”她哼笑了一聲。
“你假裝身上不適受了傷,引我出手相救,其實是你不想與他的門客交手;你既然不想與他的門客動手,自然不會殺他的夫人,可你為何又要替凶手隱瞞。”
“我幾時為凶手隱瞞了?我不是告訴他那凶手的長相了麼?”
“可你真的擒不住那凶手麼?”
“你怎麼曉得我擒得住?”她側著頭,笑望著趙子服,“難道你是我肚子裏的小蟲子麼?”。
趙子服輕輕抽了抽鼻子,笑道:“我不是小蟲子,我隻是一隻老狐狸……”
“可他叫你趙將軍……”
“信陵君抬舉罷了,在下不過是趙王殿前的郎官。”
“老狐狸,你過來……”她嬌笑著勾住了他的脖子,示意他低下頭來。青絲撩動著他的脖子,叫他耳朵發癢,心襟搖晃。隻聽見她輕聲道:“我……”
趙子服正待凝神細聽,她卻突然雙掌在趙子服的肩上一拍一按,將自己的身子輕飄飄地蕩起。趙子服一愣,伸手便去揪那青絲帶,可才發現,這青絲帶早被她悄悄地解下。而她的身軀,便好似沒有重量似的,借那一掌之力,斜飛到了一旁的二層閣樓上,笑盈盈地坐到了屋簷上,露出一雙潔白如玉的小腿,懸空晃蕩。
她曼聲笑道:“你功夫這麼好,連朱亥都誇你,又怎麼會隻做了一個小小的郎官,那麼屈才。你要騙我這個不曉事的小姑娘麼?羞不羞臉?”她說著,又伸出手指在臉上刮著,羞臊趙子服,實在是天真爛漫至極。
趙子服大笑:“好,我不騙你。我確實不是趙王郎官,可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都尉罷了。”
“哼……都尉是小官麼?何況趙軍中幾時有個叫趙子服的都尉?還不是在騙我?”她輕笑了一聲,“我才不同老狐狸打嘴仗。”
她站了起來,就這樣盈盈立在了屋簷一角。天邊一輪彎月正淺淺而笑,她在月光之下,清輝映照,風吹紗裙,好似廣寒宮裏的嬋娟,冰清玉潔,飄飄欲乘風歸去。
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趙子服心中一動,揚了揚青絲帶,高聲道:“你的絲帶……”
“你那麼喜歡綁著人,便留給你去綁其他的人好了。”她足尖微點,身影飄起,瞬間便沒了蹤影。像是消失在夜色中,更像是回去了她月中的廣寒宮裏。
“月兒,你的名字?”趙子服環顧四周,高聲叫道。
東北角遠遠傳來女子輕輕的嬌笑聲,又有幾個字隨著笑聲飄渺而來,幾不可聞,隨風便逝:“你若能再見到我,我便告訴你……”
她來時,繁花鋪地;她去時,一懷清寂。
“月兒……”趙子服笑著伸手撫了撫烏騅馬的脖子,又瞧著手裏的青絲帶,輕聲道:“月兒,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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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東方啟明星剛起,月兒姑娘站在大梁城南邊的汴水渡頭,腰間改束了一條白色的絲帶。二月的汴水已無浮冰,湯湯向東,江中蕩著輕柔的漣漪,推送著江邊的蘆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