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孰離合何為(1 / 2)

月夕終於可以安安穩穩地睡上一覺了。待她醒來時,早已日上三竿,趙子服正坐在榻前望著她,房間裏已經被收拾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他下巴上的青胡茬,亦不見了蹤影。月夕翹首環視了一眼,忽然“撲嗤”地笑出聲來。

“笑什麼?”趙子服笑問道。

“這屋子原來是這樣幹淨的麼?”月夕也笑,“我還以為都似昨夜一般,亂糟糟的呢……”她咯咯笑著,卻突然托住了腮,收斂了笑容若有所思。

許久,她才輕聲道:“雲蒙山離這村子,以烏雲踏雪的腳程,不過一個時辰。若是現在啟程,未時末便可以到了……”

趙子服深深地注視著她,淡笑道:“樂莫樂兮新相知……”

這是楚國前三閭大夫屈原所著的《九歌》裏的一句: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他們之間,相知之樂,亦不過十餘日,又怎麼會有別離之悲?那一日月夕掀下自己鬥篷的風帽,笑問一句:“你是問我麼?”時,可會想到此刻兩人竟然這般戀戀不舍。

忽然之間,兩個人都沉默了不做聲。

“固人命兮有當,孰離合兮何為?”月夕輕聲道。生而為人,生命長短都有定數,但悲歡離合,又有什麼人可以主宰它呢?

他以《九歌》相贈,她亦以《九歌》相合。

趙子服默然了片刻,終隻是淡淡地笑了笑,道:“那便走吧!”

人生際遇,便是這樣不可捉摸。即便是天上的明月,也同樣有陰晴圓缺,由不得人。

沒有缺,何來圓?

沒有別離,又何來相聚?

※※※※※

趙子服下樓與老掌櫃結帳,陸老頭正也在一旁,同阿牛一邊說話一邊吃著豌豆幹。看到他,麵上十分驚奇,上前圍著趙子服轉了一圈,奇道:“你怎麼好了?”

“沒有蘼心果,你也好了?你可真是命大……”

他繞著趙子服不住地看,百思不得其解。忽然間他怪叫了一聲,扯住阿牛的衣袖,躲到了他的身後,顫抖著伸出一隻手指,指著樓上。

趙子服回身一看,月夕笑眯眯地從樓上慢慢地走下來,白色的裙子青色的絲帶,每下一級樓梯,那裙子便輕輕地飄一下。

便如二月的清涼春風中,飄著如雪般冰涼潔淨的白梨花。

可陸老頭卻像見到鬼一樣,拉著阿牛一直往後縮。他又好像想起了什麼,叫了一聲“糟了”踮起腳快跑了出去,不到片晌又跑了回來,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嘴裏仍在嘟囔:“奇怪,真是命大,命大……”

月夕慢慢地到了四人跟前,眼眸微微一轉,笑著瞪了陸老頭一眼,徑自出了門去。

“老掌櫃,陸老板……拙荊刁蠻,若有得罪兩位的地方,還請瞧在她年輕不懂事,多多包涵。”那幾****雖然昏迷著躺在房裏,可會發生了什麼,他心裏卻明白的很。

陸老頭從阿牛後麵偷偷伸出頭來,瞧見月夕牽著烏雲踏雪遠遠地站在一旁。他咽了一口口水,拉住趙子服說:“你這個小娘子,哪裏是刁蠻,簡直就是一個小妖女……”

“她燒陸老頭的胡子……”阿牛在一旁接口道,“差點把他的藥材鋪也燒了。”

趙子服頓時啞然失笑。原來除了那夜她揪了老掌櫃的胡子,她竟然又去揪了陸老頭。可他卻又覺得很歡喜,她再怎樣的刁蠻,都沒再像那夜那樣扣住陸老頭的脖子,要傷及人命。

她終究還是能聽得一些他的話。

“唉……那還不是為了他的病……”老掌櫃轉身過來,對著陸老頭和阿牛道,“你一把年紀,還計較這些。”他出了櫃台,扯住趙子服,悄悄道:“你這未婚小娘子,脾氣大的,那是沒話說。不過對你,也真是沒話說。我瞧她是年輕不太懂事,可為了你跑進跑出,忙裏忙外,一句說的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