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遠道勿相思(1 / 3)

趙老夫人立刻收住了口,“嗖嗖”兩步合上了門,又快步回來,站在屏風旁,一動不動。

這屋內,院內,頓時便恢複了一片清靜。

月夕暗暗一笑,端過盛水的那個碗,將水一潑,匕首往下一拉,在自己的左掌中畫了一道。她接了滿滿一大碗鮮血,又將匕首遞給卉姬,低笑道:“去看著她。”

卉姬猶豫著接過匕首,到了趙老夫人麵前,福了一福,低聲道:“老夫人,得罪了。”這才拿著匕首遠遠地對著趙老夫人。

趙老夫人狠狠地盯著她,嘴裏低聲嘟囔道:“我就曉得是你,你****纏著我們括兒,我叮囑了菱兒叫她莫要沾上你,可還是被你騙了。你帶了什麼人來害我括兒……”

她嘟嘟囔囔不停地埋怨卉姬,卉姬又羞又愧,低下了頭。趙老夫人見自己義正詞嚴占了上風,心中微得。一轉眼,卻見月夕端著滿是鮮血的碗,正要灌到趙括的嘴裏。

可趙括牙關緊閉,月夕使勁了力氣也捏不開他的嘴,喂不下去。

月夕本當自己來了,必能像上次一樣救得了他,可沒想到竟然遇見這樣的事情。想起方才趙菱說,趙玥也是想盡了辦法都喂不下藥,心中頓時又慌了,端著碗的手微微發顫,那血都有些晃了出來。

趙老夫人心中著急,隻怕她要害自家兒子,再也顧不得卉姬手中的匕首,猛地衝了上去,將碗一奪,砸到了地上,鮮血頓時淌開了一地。月夕心中已是慌亂無方,隻是怔怔地著瞧這鮮紅色的血,沒有任何反應。

趙老夫人又嚷著去拉月夕:“你做什麼?你要害我括兒麼?”趙老夫人動作激烈,幾乎像發了瘋一樣。月夕卻隻是雙手緊緊揪著鬥篷,側著身低著頭,木然地盯著趙括的臉,無論趙老夫人怎麼扯,都拉不開她。卉姬在一旁,手持匕首,想要上前勸阻,卻又被趙老夫人一把推了開。

正拉扯著,趙老夫人突地鬆開了手,目光凝視著月夕的身上,輕呼道:“這……你這……”月夕低頭一看,拉扯間,趙括送給她的那個青色香囊從鬥篷裏露了出來,她忙將香囊塞了回去。趙老夫人又要再說,月夕心煩意亂,伸手一指,便點中了趙老夫人的穴道,趙老夫人張大了嘴巴,立在一旁。

卉姬忙回到榻前,輕輕叫著趙括,可她無論怎麼叫,趙括都是沒有反應。月夕再連點趙括身上幾處穴道,趙括竟一點反應也沒有,更別說要叫他張口。

他的呼吸聲越來越輕,幾近於無。而月夕此刻便是耗盡全身之血,也無法灌入他的口中亦無法救他。月夕頓時心灰意冷,隻怔怔地望著趙括幾乎鐵青的臉,從前種種一幕幕便在眼前掠過。

趙括與她,在太行山道上共乘一騎,一路歡歌笑語;野店裏他為她煮麵,她伏在他身上聽他的心跳;雲夢村中她為他喜極而泣,駐馬橋上他牽著她的手,上黨郡裏他為她吹著葉子,他隨她上了霍太山,為了她進了山穀,山穀中他抱她親她吻她……

往事如潮,紛紛湧來,叫月夕心痛到幾乎窒息,隻覺得自己所做得一切,懼怕的一切,極是愚蠢,甚是無稽。

從前那歡樂種種,便是耗盡一生一世呆在一起都嫌不夠。可為何自己竟要一意孤行,為那未來未知之事,離開他欺騙他,叫他落淚傷心,以至於今日兩人真要天人相隔。

她緩緩垂下眼,眉宇間似笑非笑,似怨非怨,忽地跪到了榻邊,伸手撫著趙括下巴上青青的胡茬,低聲在他耳邊道:“老狐狸,你不肯理我了麼?”

趙括紋絲未動,肌膚幾乎冰冷,怎可能回答她的話。

月夕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我曉得自己騙了你,你心中定然要恨上我了。可你不是說,我便是騙了你,你也歡喜的很麼?”她在對著趙括說話,又似自言自語,卉姬聽到了,更是抽泣的不能自已,伏在了榻上。

“我答應了你,瞧過爺爺後,便來邯鄲瞧你。你瞧,我這次可再沒騙你,你還不肯理我麼?你再不睬我,我便要走了,再也不要見你了。”

趙括,你還不來哄著我麼?

從前她任性走了,趙括定然是要追上她,好言好語地來勸她的。就算是平原君信陵君都在,他都會先顧著她。可此刻,他卻仍是一動不動,毫無反應,甚至連呼吸都已經沒了。

月夕心口緊緊地揪起,眼眶酸酸的,忍不住,一滴淚水便滴在了趙括的臉頰上。她嘴角邊露出淒然的苦笑,輕輕的道:“你可曉得我有多想你麼?我騙了你,你可曉得我有多後悔麼?”

她有多後悔,趙括可曉得麼?

人生短短,何苦要畏懼這諸多沒來由的煩惱,舍棄那相知之人?若曉得早晚要天人相隔,便本該在一起多一日,隻求那歡愉多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