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憑風送相思(1 / 3)

桑婆婆目光凜然,在趙括麵上凝注半晌,忽然又微微頷首笑道:“你確然還不錯,竟然有些像……他,亦難怪月兒中意了你……”語聲之中,竟是頗為中意趙括,似以月夕的眼光自得,又似乎微帶惆悵。

趙括目光一抬,隻見她眼光之中的肅殺冷削之意,此刻已全然消失,隻像是個慈祥的老婦人,在溫柔的望著自己。他怔了一怔,低聲道:“他,可是魏國的信陵君麼?”

“信陵君?老身聽太後提過,可從未曾見過。”桑婆婆不屑道。

趙括立刻暗叫了一聲糊塗,桑婆婆該是從未見過信陵君,那她口中所說的“他”,又會是誰?突然間,他心頭不由自主地,竟覺得桑婆婆話中的他,應該是月夕的師父,宣太後書帛中提到的師兄越禦風。

越禦風乃是越人。越人居於東南山水之間,身材麵貌多偏瘦長清秀;而趙括是趙人,雖然長相俊逸,可總有一股北方人的昂藏之氣。若說越禦風與趙括相似,實在有些匪夷所思。可趙括卻仍是覺得,桑婆婆話裏的那人,應該就是越禦風。

許是她推屋烏之愛,以至於覺得月夕心中之人,總不能遜於越禦風。

桑婆婆又道:“我瞧她的脾氣,為了你,是定然不會嫁給那個範澤了。可你……你就這樣叫她蹉跎了一生麼?”

她又在俯首深思,且目光黯淡。趙括隻覺得這桑婆婆的脾氣果然真的十分古怪,在宣華宮時聲勢洶洶、目眥盡裂,此刻卻又溫情脈脈,處處都在為月夕打算著想。

可這將來之事,趙括確實也不知如何回答。他沉吟了半晌,輕聲說道:“造次顛沛,兩心昭昭。煩請婆婆轉告她,我從前答應過她的事情,到如今仍是一樣。”

桑婆婆微微一笑,也不追問他到底答應了月夕什麼,隻是淡淡道:“你要說的話,自己設法同她說去。老身可沒興趣做這個中人。”

她再不向前走了,隻是兀自立著,目光低垂,凝注在她自己的紅裳的裙擺上,似乎在想著什麼心事,而且看來還不知要想多久的樣子。

趙括微微躊躇,不知是走是留,隻聽到橋的那邊,****叫道:“二弟……”他聲音不耐,又有些煩躁,許是因為月夕再一次失約,令他滿心焦躁不鬱。

桑婆婆從趙括手中抽回了胳膊,淡聲道:“人隔兩地,難以相從;而月照中天,千裏可共。早晚,會相見的……”

她抬頭一看,橋邊一株柳樹柳絲細長,半數落到了橋上。桑婆婆伸出手,折下一枝柳枝,淡笑道:“她既無法來送你,我便代她折柳相送罷。”

趙括黯然點了點頭,接過了柳枝。

他在趙國,便聽說秦國人稱灞橋為傷離之地。若有人離開鹹陽,親友們都會在灞橋送別;他也曾聽說渭水河邊的人,因為“柳”“留”同音,所以最喜歡折柳寄情相送。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柳絲綿長,風吹而成纏綿難舍;送別多了,這柳條可會被一一折盡?早知離別傷懷若此,清風定然也不願催發這柳條兒發青,也不忍看到人間有這樣折柳送別的場麵。

這世上有幾人,是喜歡離別的。

更別論那尚在深深愛著的一雙人兒。

趙括手持柳枝,又朝著桑婆婆長揖為禮。他緩緩地邁過灞橋,忽然聽到西北方向數裏之外,似有一名女子的歌聲響起,隨著五月夏風而來,若隱若現,又逐漸朝北而去。

那歌中來來回回隻有四句:“花若雪兮晨染霜,憂思君兮不敢忘;曄如華兮溫如瑩,沐蘭澤兮含若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