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丹神色頓時變得凜然。月夕緩緩靠近了他,在他耳邊軟聲道:“我還有一些話,要同你私下說,你……要聽麼?”她笑的嫵媚,趙丹頓時想起當時她滿身的蘼蕪香,在快風樓抱著自己說“我隻同你在一起”的場景。他再去聞月夕身上的蘼蕪香味,卻發現已經沒有了,他心中失落難言,遲疑了片刻,仍是顫聲道:“好。”
“那……我們到裏麵再談?”月夕道。趙丹又想起那時在宣華宮,他拉著月夕的手,順順當當地出了鹹陽城。他心口再一顫,回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更忘了她方才還要拿自己的性命,他朝著侍衛中一名首領揮了揮手,低聲道:“你帶上幾個人,跟我來。”
明曉得她對自己半分也不客氣,明曉得她與趙括當初瞞著自己不清不楚,可她隻要稍微服軟一些,他便一點脾氣都沒有。
他不曉得趙括是如何待她的?
可他自己實在是……同她待趙括一般地喜歡著她。
月夕指著西邊的小院,笑道:“那邊清靜,我們去那邊。”
胡衍皺起了眉頭,上前想要攔住月夕。阿璃拉住了他道:“胡大哥,你來,我有一個東西給你瞧。”月夕朝著胡衍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胡衍頓時也明白了幾分,跟阿璃到了一邊切切私語。
“老夫人,趙王與他是兄弟,等下一定會叫人放你們離去的。”月夕又對趙老夫人婉聲安慰。她瞧著趙老夫人和福伯,再瞧王恪與趙菱,忽地再拜在地,哽咽道:“老夫人,此一去楚國,山重水遠,月兒不能侍奉左右,惟有讓小恪替月夕盡孝了。老夫人,路上必要萬千珍重……”
趙丹哼了一聲。趙老夫人詫異道:“楚國?不是說……”她還未回過神來,月夕早起了身,和趙丹朝著西院而去。
暮色已深,西院寂寂看不見人,也聽不見外麵的人聲。這個院子,除了她在的那幾日,一直都是個寂寞的地方,一直都是這樣沉靜。
月夕徑自上了樓,推開門,走進屋子,那張席榻,那個小小的幾案,屏風都依然無恙。甚至連屋角的月光,都跟她住在這裏的那幾日一樣。
月夕也不知自己是人發軟,還是心在發軟,呆坐在了席榻上。反倒是趙丹,跟進了屋,竟然破天荒地去覓了燭火,點亮了屋內,瞧清了裏麵的布置。
他既想與月夕獨處,可又怕月夕不軌,想來想去,料著月夕不敢違逆趙老夫人的意思,還是大著膽子叫侍衛閉上了屋門、守在門外,默默坐到了月夕身邊
月夕卻在輕撫著席榻,枕上仿佛還留著她發香;那些紅綃飄揚起來,仿佛帶來了趙括的氣息。
那幾日又歡樂又甜蜜的日子,她永遠也無法忘記。
那時她若不曾來邯鄲,如今她是不是還可以回到這裏來,再見到趙括?
回首往事纖纖,當年小樓明月,紅綃仍在,人已去,樓已空。
她閉著眼睛,頭倚在趙丹的肩上,伸手去輕拂著紅綃。兩人便就這樣坐著,兩人都似心有所思,不知道過了多久,月夕才緩緩睜開眼睛。
“霜晨……”趙丹柔聲喚她。
“我不叫霜晨,我的名字叫月夕,”月夕拉過他的手,用食指在他的手上一筆一畫地寫著“白月夕”三個字,“他叫我月兒。”
“他?”趙丹醒悟過來,苦笑道,“趙括?”
“嗯,”月夕柔柔地點了點頭,微笑道,“他同我說,當年你們在紅泥小棧見過我,是不是?”
“是,我見到你戲弄王叔。”趙丹苦笑道。
“難怪你那時在快風樓同我說,他約束你,我得罪了他,便算扯平了。原來那個‘他’便是指平原君,”月夕“撲哧”一笑,“你竟都不怪我戲弄他麼?你待我可真好。”
“霜晨,”趙丹聽到他這樣說,忽然心中一陣激動,他笑道,“王叔的確討人厭,總是自恃身份管束我,我實在不喜歡他。”
“可你們那時既然見到我,怎麼不喚住我?”月夕嬌嗔道。
“那時我偷偷出宮,隻怕被王叔知曉了責怪我,躲避惟恐不及,哪裏敢多惹事。”
“你們出宮做什麼?”
“我在宮中憋得慌,恰好王叔出使秦國,我便叫二……他們陪我出去散散心……”
“若你那時叫我,我便能見到他早一些。”月夕嫣然笑道,“我同他,便會早遇上三年……說不定我舍不得離開他,我們便有五年的歡樂時光;說不定,不等到你拜他做上將軍,他早早便帶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