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離恨無銷處(1 / 2)

月夕心神俱裂,心口頓時一陣氣血翻騰,她壓製不住,忽地暈在了桑婆婆的懷裏。桑婆婆回過神來,抱緊了月夕,雙目緊盯著範澤:“範澤,你好……”

範澤輕輕一哼,上前拾起了秦王劍,也不擦去血跡,還劍入鞘,返身上馬,徑自帶著二十名隨從朝東麵鹹陽而去。

嬴戟哽咽道:“武安君一路走好。嬴戟自當護送您回故裏郿縣!”他肅然拜倒,千餘飛鷹銳士與石亭外萬餘老秦兵也一齊在風雪中跪拜在地。

“武安君冤死,我們定要為武安君求個公道。”人群中響起了吼叫聲。

白起身經百戰,戰功卓著,以武安秦國,卻終難自保。秦王殺白起,不啻於自剪羽翼,自斷股肱。這些老秦軍俱都心懷怨恨,憤憤不平。這吼聲一呼百應,方圓數裏,竟然都是此起彼伏的喊聲:“到秦王宮去,為武安君求個公道。”

“大不了便反了。”

“反了便反了,武安君都被逼死了,咱們還能活麼?”

月夕在震天的吼叫聲中悠悠醒來,她無力站起,聽到秦軍齊聲高呼反了,麵上不禁微微冷笑。嬴戟卻麵色大變,到了她身邊,低聲道:“白姑娘,眼下這局麵,可有萬全之策?”

月夕隻是盯著白起的屍首,目中無淚,冷笑道:“去叫秦王來,叫應侯來,我怎麼會有法子?”

“姑娘,他們若真反了,亂了鹹陽大軍軍心,後果不堪設想。”嬴戟低聲請求道,“嬴戟深知武安君冤枉,唯請姑娘念在……”

“爺爺已經死了,秦國亂不亂,與我有何幹係?”月夕麵如寒霜,仍是冷笑。

“月兒,秦國不能亂。”桑婆婆亦是沉聲勸道。月夕宛若不聞,隻是勉強撐起了身子,一步一步到白起身邊,靠在了白起身上。

她與爺爺相依為命二十三年,祖孫真正相聚相其實見不過數日,爺爺竟然就如此將她撇下。往後的路,她沒了爺爺,該何去何從?

天地茫茫,何處是她的安身之處?

“月兒,秦國不能亂。”桑婆婆又高聲叫道。月夕腦中全是一片空白,隻茫然抱著白起的屍首,宛若不聞。桑婆婆躥身而起,一把扣住了月夕的脈搏,厲聲道:“白月夕,莫非你忘了太後的囑托了麼?你真要太後這麼多年的心血付諸東流麼?”

“月兒不敢忘。”月夕心頭一驚,突地拜伏在地。桑婆婆拉住了她,又懇聲道:“月兒,你隻當幫幫太後……”

月夕渾渾噩噩,扶著桑婆婆的手慢慢站起身來。她看見白起的鮮血染在亭子上,又看見鼓噪的秦軍,看見他們憤怒的臉膛,吼叫聲一撥響過一撥……她用盡全身力氣,厲聲叫道:“諸位,請聽我白月夕一言。”她聲音高亢,在這黑夜裏回蕩不絕。慢慢地下麵變成一片沉默,都凝目望著月夕。

月夕望著石亭外密密麻麻的老秦兵,高聲道:“爺爺為我秦國兵定大業,隻因拒命出兵而引秦王忌恨,賜下秦王劍。爺爺為全名節,寧可引頸就戮,亦不肯背棄秦王,秦王雖不容他於世,爺爺卻不負秦王忠義之心。可諸位此刻的言行,開口閉口便是謀反,莫非是要置我白氏一門於不忠不義之地,叫我爺爺枉死麼?”

底下鴉雀無聲,偶爾傳來一兩聲蒼老士卒的哭聲。月夕又道:“為將之職,進則攻城掠地,退則保境安民。我秦國曆幾代君王,方有當世的基業。諸位都是我秦國的將士,更當竭誠一心,共扶大秦,使我大秦大出天下,方算是為爺爺全了誌向。豈可乘勢作反,亂我秦國?莫非這也是平時爺爺教諭諸位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