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與他貼得那麼近,她吐字時帶著的每一口氣息,都吹動著她的柔發,掠在他的麵上,叫他心魂蕩漾。信陵君幾乎整個人都僵住了,半晌才啞聲喚著:“月兒,你……”
她俏麗的容顏,當年相比,雖與少了一絲少女的嬌俏,可卻多了幾分清冷的氣質。
此刻的她,才是梨花盛放時最美的時刻。
可更叫他悸動的,是她方才的話。她對他,終究還是有一分情意在的。
“公子當初心中的悔意,月兒如今已全然明白。”月夕柔聲道,“可月兒實在……”
“當年之事,我確是悔意深重,”信陵君顫抖著聲音,截過了她的話,“如今亡羊補牢,猶未晚也。月兒,如今……如今……若我再上雲蒙山……”
“可雲蒙山上,已經被公子的一把大火燒了個幹幹淨,月兒……也早已嫁於了趙括……”
“若趙括甘願將你拱手相讓呢?”
“他怎麼會肯?”月夕微笑著,瞥了一眼屏風上掛著的白狐裘,“他連白狐裘都三番四次地要送還給你,又怎麼會……”
“凡事總有例外。”信陵君微笑道,他神情恢複了鎮定,又是一幅篤定之態。月夕忽然心頭一凜:“除非公子……可公子又怎會是這般仗勢欺人之輩?”
“若悔意深重,便也顧不了那麼許多了,”信陵君凝視月夕,“我同趙括說,若他肯將你拱手相讓,我便答應他,設法發兵救趙。趙國與月兒,他隻能擇一而取之。”
“公子既手中無兵,又怎會輕易許諾?無非是想與他開個玩笑罷了。”月夕笑道。
“我門客眾多,又怎會沒有辦法。隻要我肯,隨時可以教人潛入王兄的魏王宮,逼迫王兄下令發兵。”
月夕這才將信將疑,狐疑著抬起頭,輕聲道:“公子,你何必如此?”
信陵君冷笑道:“我堂堂魏國公子,若想要什麼東西,是怎麼樣都要拿得到手的。何況……”
“何況什麼?”
“我同他說的明白,今夜子時為界,他若舍不得你,隨時徑來我府中,將你帶走。可三更一過,那便別怪我奪人所愛了。”
月夕突然慌了。因為她曉得,信陵君擊中的,正是趙括的軟肋。
無論信陵君說趙括為了什麼旁的撇下她,她都會一笑了之。可若事情涉及了趙國存亡,趙括則……當初在上黨、長平,甚至前幾夜在老掌櫃的客棧,他都遲疑過。
他一而再再而三,都是選擇了趙國。
不僅僅因為趙國是他父母之邦,更因為他長平那一敗,害趙國不淺。他一定要為自己贖這一場罪。
長平一敗,四十萬將士性命無辜喪去,他與她可以從來都不提,可終究不能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而方才那更鼓已然敲了三聲……
趙括,真的是要為了趙國又撇下了她麼?
月夕心頭千絲萬緒,說不出什麼滋味。而信陵君隻是淡然的望著她,她突然間氣血湧上心頭,反而嬌笑道:“公子自然從無虛言。既然趙括已然做了抉擇,月兒也無話可說。隻是公子若貿然逼魏王發兵,就算救了趙國,也成了逆臣賊子,莫說魏王不諒解,便是魏國的臣民,也難再敬公子三分。公子難道不三思而後行麼?”
“你當我未想過旁的法子麼?”信陵君苦笑道,“亦有門客要為我去王兄宮內竊取虎符,來調動晉鄙大軍。可虎符事關重大,不但被我王兄收藏在宮內,且放置於一個銅盒中,以纏天七鎖扣鎖住。纏天七鎖扣據傳乃公輸般所製,除了曆代魏王知曉開鎖之法,無人能解。便是我貿然將銅盒偷出,也取不到兵符。思來想去,也惟有逼宮一途。”
月夕心中微喜,麵上卻仍是不急不徐,微笑道:“我曉得公子素來胸懷大誌,淩轢諸侯,驅馳當世,是公子一生所求。這魏公子的虛爵可棄,天下民心斷不可棄。不救趙國,是棄天下之所望,逼迫魏王,不義於魏國,亦是下下之策。可月兒卻有一個法子,可以幫公子竊得兵符,雖不是上策,可好賴不會叫公子失卻民心。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