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這打扮,分明不是宮中之人,定是什麼宮外來的貴族小姐。
聽了我的話,她一雙帶著些英氣的眉毛猛挑,瞪大眼睛望著我,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話畢,發現心事被說破,想伸出手去捂嘴,已是來不及,隻得假裝去撫弄額飾,眼神躲躲閃閃,臉上愈發緋紅一片。
不一會兒,她便瞪了我一眼,又羞又惱地“噔噔”跑開了。
看她落荒而去的背影,我心中竟無故歡喜起來。
第二日,雲眠同我在天女閣的鳳凰樹下下棋,下了半日。圍牆邊時不時地露出一個朝天的小發髻。
第三日,我與雲眠在禦花園中采取花上積雪,以便春暖花開時釀酒。始終察覺到有一個視線在緊緊跟隨著我們。
第四日,雲眠未來,我在鳳凰樹下鋪開一方宣紙,打算臨摹字帖。不消半刻,果然聽到圍牆那邊有什麼東西摔了下來,片刻後,有拖遝的腳步聲向我這裏走來。
她捂著摔疼的肩,皺著眉,昂著頭,一副不服氣的口吻:“你,你到底給他下了什麼蠱,怎麼他日日往你這裏跑?”
墨汁在紙上暈開,我提著衣袖,回答得既簡單又隨意:“大約是我這裏有他喜歡喝桂枝香吧。”
“你騙人。他怎麼可能因為這個天天來找你耍。”頓了頓,又半信半疑道:“……真的?”
我擱下筆,笑意盈盈地看著她:“還不承認你喜歡雲眠?不喜歡他,幹嘛那麼在乎他喜歡喝什麼。”
她氣鼓鼓地看著我,別過頭去,輕哼了一聲,小聲嘟囔道:“我就是喜歡他怎麼了。”頓了一會兒,像似鼓足勇氣般扭過頭來,一副豁出去的模樣衝我大喊:“我就是喜歡十二公子,我就是喜歡雲眠,怎麼了,怎麼了!”
所幸剛才我就讓清月帶著幾個宮人去花坊搬盆景,剩下的幾個此刻也都在準備午膳。她的一番話倒是驚走了樹上的幾隻寒鴉。
“你不要同我說,你也喜歡十二公子。”她說完很忐忑地問我。
“嗯,是有一點。”我決心逗逗她。
宮中知道我同無衣在一起的,左右不過三個人。這幾日,無衣也都是趁夜而來,她懷疑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未曾想她竟倚著鳳凰樹幹,幽幽歎氣,眼簾低垂,看也不曾看我:“唉,你騙人。宮人們都說,十二公子對他的妻子念念不忘。這樣一個癡情的人,怎麼會輕易移情別戀。他同你,不過是要好的朋友罷了。”
她的語氣忽轉,低頭的模樣竟有些失望。
“再過十日,我就要回嬰城了,可能再也不會來帝都了。也就……再也見不到十二公子了。過不了多少時日,父親就會為我安排親事。其實,我就想同他說說話,希望他像對你一樣對我,哪怕隻有半天,不,半刻鍾也好。我第一次見到十二公子,是我到帝都的第一天,他在花園中,正對著一枝紅梅溫柔地說話,他凝視花的目光,柔和如三月初陽。”
半個月前,嬰城城主攜其女訪帝都,想必她就是城主之女,怪不得口音衣著與我們皆不同。瞧著模樣,約莫才十三四歲的樣子,粉雕玉琢。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和現在早戀的初中生沒什麼兩樣。
“雲眠他,確實很好。”我道。
聞言,她眼淚就吧嗒嗒掉了下來,皺著一張小臉,刹那間沒了底氣:“姐姐,怎麼辦,我一點也不想回嬰城,我一點也不想嫁給別人,我就想嫁給他,我不管他是坐在木椅上,還是癱瘓在床,我都無所謂,我就想和他在一起。就算不能那樣,他同我說說話也好。你能不能教教我,讓他同我說說話。”
我把錦帕遞給她,她才發覺自己已失態,急忙轉過身子去把眼淚擦幹。
“你當真喜歡雲眠,不嫌棄他是殘疾之身?”
她如小雞啄米般重複點頭。
我莞爾一笑,支招道:“他最喜食桂花糕,糕要純白細膩,不加蜂蜜。桂枝香泡製前,要用微火預熱,使其香味發散。喜紅梅,薔薇,喜黃色,喜書畫,尤好鍾延之筆。不聞閑言碎語,粗俗之語也不喜。不喜酒,桃花酒和果酒除外……嗯,暫時想不起來了。”
她一雙圓眼瞪著,忽而欣喜非常:“你居然告訴我這些?”又開心地大笑,衝過來抱著我,嚷嚷道:“天女姐姐,你真好,你真真是個大好人!”
那種欣喜若狂的模樣,仿佛得到了藏寶圖一樣,我險些被抱得喘不過氣來。於是我打算第二日將玲瓏介紹給雲眠。玲瓏,是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