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實證明,水裏除了蛇,還有水蛭。當大喊大叫視死如歸的沈流景看到他小腿上的水蛭時,一張臉黑了大半,吐了唾沫的手掌往小腿上一抹,那水蛭便乖乖地掉了下去。我則是憋著笑,假意安慰了幾句。若是此時青蓮在這裏,指不定又要說他是娘娘腔了。
回到雲雨閣已是深夜,賓客們早已散去,湖心台上卻幽幽明明點著燈籠,月下的美人在白紗中起舞。她跳的是翹袖折腰舞,每一次舞袖都恰到好處,每一次回眸都驚心動魄。她起初就是以一舞驚了帝都,贏了個帝都美人的稱號。看得久了,才發現她手裏拎了壺酒,仰起的下頜弧線優美,溢出的酒液透澈明亮。
“你說,我到底哪裏不好?”她回過頭來看我,目光既清澈又迷離。
“怎麼,今日花魁竟被她人奪取了嗎?”我有些不明白她這麼發問的原因,以為是今夜事情不順。
她苦笑著搖頭,伏在桌上,許久才輕聲道:“我原以為他隻是不喜歡我手上的血腥,如今看來,我竟是如此癡傻,雖日日見著他,卻無法靠近他一步。以前,他是極愛看我跳舞的,如今,卻也厭倦了。”
匆匆趕來的青蓮見這情形也難免心酸了一把,同我說道:“我們姑娘,她是一個有故事的人。那個男人把她傷得太深了,唉。”她上去把已然醉了的鳳棲梧扶起,跌跌撞撞地向房間走去。
原來,她今日這支舞是特地想跳給那一個人看的,也不知那人是誰。
過了兩日,我閑暇想偷個懶,溜到後院,打算尋個隱秘處眯眯眼,卻不想半路卻被坐在石桌旁喝酒的男子叫住,讓我去陪他喝壺酒
那男子雖衣著書生模樣,卻儼然一副莽漢氣質,滿口的方言音,好幾句話我都沒聽懂。他看了看我的麵紗,明白了一切,自顧自地自斟自言道:“我曉得李,李就是拉個賣身藏父的菇涼。”
幸好我大學是在民族院校度過的,不然聽這些方言音會有些為難。
他一把抹去殘留在嘴巴的酒珠,酒氣熏熏地問我道:“李們鳳姑娘咧,她最近啥子樣咯,肥了還是瘦了?”
我以為他是平常醉酒的客人,便隨口答道:“鳳姑娘她很好,有勞公子掛心了。”
我話音剛落,“咣啷”一聲,他手中的酒壇子應聲而破。他彎腰拾起一塊碎陶瓦,幽怨地看了我一眼。我急忙站起來,以為他要做什麼傷害我的事,保持著和他兩三步的距離。誰料到他又到桌子旁坐下,招呼我過去坐,繼而指著自己的胡渣,又認認真真地問我:“她是不是不喜歡我的胡子?”
他原先的絡腮胡被他剃得幹幹淨淨,也沒聽說鳳棲梧特別討厭絡腮胡的男子,於是我搖搖頭。他把碎陶瓦往臉上一比,似乎是想用陶瓦片來刮胡子。
“哎哎,客人,這陶瓦鋒利得很,你的胡子已經剃得很幹淨了。”我訕笑著將他手中的碎陶瓦片搶了過來。這碎陶瓦參差不齊,要真這麼劃下去,臉都要毀了。
“那你說,她到底嫌棄我啥子?我穿得也蠻書生咯,胡子也都剃幹淨咯,她到底不喜歡我哪裏,李說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