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這一年裏最信任的人,最好的朋友,最虧欠的人。”
無衣垂眼,起身走過來,輕輕將我擁住,輕歎一聲。我心裏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抬頭小小聲問他:“是不是沈流景出了什麼事情?”
無衣沒有說話。
我驚慌得厲害,啞著聲音問他:“他出了什麼事情,你告訴我,無衣,你告訴我……”
“小螢,沈流景他……他已經死了。”
腦中似乎有一根線迅速斷開,我不知為何笑笑,有些難以置信:“無衣你同我開玩笑呢,你不是說他是沈鏡的王牌嗎,沈鏡怎會讓他死掉,你是在同我開玩笑是不是……”
“是自盡,大約是不願拖累你,用碎瓷片自盡的。”
“我不信!”我歇斯底裏地大喊,“我不信,你那日還說他好好的,他好好的被沈鏡關著,怎會,怎會突然就死了,我不信……”
聞聲而來的玲瓏同長羽,立在門外,玲瓏欲言又止。
“那日派人去時,他便已經死了。是我親眼看到的。”墨長羽說。
“是嗎?”我喃喃自語,有些失神,低聲說道:“你們都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我坐在窗前,直到夜深,夜風吹得我全身冰涼,也涼不過我跌入冰窖的心。是我對不起沈流景,若不是因為我,他怎麼會魂歸地府,他正當好年華,如果沒有遇上我,此刻應當同李公子雙宿雙棲才是,再不濟,也仍是那名逍遙快活的雲雨閣畫師。
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
小白依偎著我,見我流淚它也嗚嗚。
無衣在外屋,不知坐了多久。屋外燭光忽然一閃,屋頂似有人掠過。有什麼東西直直射入屋內,釘在房門之上。
是一幅卷著的畫。我取下來,攤開,眼淚刹那間又湧上來。
那日我因著要見無衣,在桌子旁托腮發呆,眉頭輕輕皺著。我起身上樓時,沈流景還很滿意地吹著他的畫。
原來,那日,他畫的是我。
畫卷上還粘著一張小紙條,上麵寫著:想要見沈流景,便到後門來。——是沈鏡的字。
莫非,沈流景並沒有死嗎?
後門的門靜靜開著,一路上倒下了不少侍衛。跑到門口,沈鏡一襲黑衣靜立於外,身畔還停了一匹馬。
“沈流景沒有死,是真的嗎?”
他點頭,跨步上馬,向我伸出手:“我拉你上來。”
見我不動,他又說道:“我不會對你做什麼,一會兒便會送你回來。”
雖知沈鏡不會安什麼好心,但我仍是伸出手去,隻是想確認一下沈流景的生死。
夜幕中的馬匹奔馳著,漸漸與夜色融為一體,半個小時左右,便到了一處郊外的客棧裏。客棧裏極靜,開著的門滲著一地的月光,我看見那個曾經的紅衣少年被繩索綁著,蒙眼坐在椅子上,枯枯槁槁似風中蓬草。
我跌跌撞撞跳下馬,一步步緩慢又急切地走上前去。我害怕,我害怕,害怕眼前這個人不是他,他何時已變得如此消瘦,就像風燭殘年的老人,他那雙執筆畫驚鴻的手,何時瘦骨嶙峋成這般模樣。
顫抖的雙手輕輕舉起,揭開的眼紗下,是一雙失神木然的眼睛,像傀儡一樣沒有焦距,目光空洞不複往常。這不像他,但這高挺的鼻子,入鬢的眉,甚至連額頭那小小的美人尖,告訴我這是沈流景,他真的是沈流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