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士看了看對他笑眯眯的沈鏡,見皇帝沒什麼意見,便同意了。
沈鏡托了腮,挺認真地想了想,道:“不如吟相思的詩吧,古往今來,相思本就是詩作的重頭戲。再者,沈玉未娶妻,世子妃亦是新婚,對相思體驗不深,也算不得偏私。”
相思?我想了一下,腦子裏記得關於相思題材的還是挺多的,畢竟學生時代比較八卦,盡是記得這些內容的,隨便吟一首便好了。我瞅著沈玉斂著眉眼,似心中已有對策。
他沉吟道:“風雨如晦,雞鳴不已,即見君子,雲胡不喜。”
不知緣何,我覺著大家的神情都有些驚訝。我扯了扯沈鏡的衣袖,小聲問道:“大家怎麼了,是吟得太好了嗎?”
沈鏡抿了一口酒,道:“這亦是《聖言》裏的詩句,三弟向來都喜歡這一首。”
這也是《詩經》裏的句子呀,不過按照比賽規則,沈玉這算是犯規,怪不得大家都這樣一副表情。
我站起身來,想了想,還是背了一首比較欣賞的,是黃景仁的《綺懷》。
“幾回花下坐吹簫,銀漢紅牆入望遙。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最後兩句忽然低了聲音,心中想起那個月夜,無衣在月色下為我吹奏一曲,遠處,是一重又一重的紅牆,天上是迢迢銀漢。
我有些失神地坐下,沒看到對麵沈玉眼中一閃而過的神采,隻是呆呆地坐著。身邊熱鬧的一片中仿佛莫名劈出了安靜的虛空,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那裏,他們說的話我很模糊,有宮人給我端上一壺酒,我仰頭將那壺酒喝了個幹淨,灼烈的酒順喉而下,燒入心肺。贏得比賽,明明是很開心的事情,我胸口卻像堵著大團濕水的棉絮,沉重得令人想哭。
我是怎麼了?離開的時候分明是很瀟灑呀,放棄的時候也沒有猶豫,我現在這副模樣,是後悔了嗎?
我胡亂扯著誰的袖子,想要擦眼淚,可是眼淚越來越多,怎麼擦都擦不完,我自言自語道:“今日贏了比賽,我很開心,太開心了,所以眼淚怎麼止都止不住……”
宿醉的我揉著亂發坐起來,渾身酸楚得厲害,小娃娃目光炯炯地躺在我身邊,看著帷帳頂好半天都沒眨一下。我見他穿著褻衣,一副沒洗漱的樣子,而此時也是日上三竿的時間了,莫非,他昨夜是睡在這裏?
“看什麼這麼入迷?”
隻見他扭扭捏捏道:“昨夜你喝醉了,抱著我不撒手,所以我昨夜便同你睡一處。”
“然後呢?”
“就是,大哥哥擔心你會對我做什麼,便沒去別處睡,也同我睡了。”話罷,他臉紅了紅。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大約是能同自己的偶像睡一夜,心中太欣喜了。我掀開被子,準備下床,小娃娃卻將我攔住,欲蓋彌彰道:“昨夜你實在英姿颯爽,天賦異稟,不亞於男子,早上這麼一看你蓬頭垢麵的樣子,竟……竟也如此貌美,實在和大哥哥再般配不過。”
我見他那胖嘟嘟的小臉,忍不住捏捏他臉蛋:“你到底想說什麼?”
“姐姐,從今日起,你就是我心中的仙女,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的!”他拍著胸口信誓旦旦道。
“哦?誰是仙女?”
沈鏡撩起簾子,笑得明媚。
剛才還拍著胸口的小娃娃見到偶像,剛才那番話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道:“沒……沒誰呢,我們方才討論的是近日廣為流傳的一本話折子,講的是仙女和樵夫的故事。”
人氣著實沒沈鏡高呀,我暗歎口氣,準備下床,腹下襲來一股溫熱,我嘴角抽了抽,不是吧?瞧瞧回過頭去,果然發現撩起的被子下方紅色一片,伸出手去,將身後的被子緩緩向上拉了拉。
“怎麼了?”
見我神色迥異,沈鏡走了過來。小娃娃聞聲也看著我。
“沒事沒事。”我急忙衝著沈鏡擺手,想讓他不要走過來。
小娃娃來探我的額頭,又摸摸自己額頭,疑惑道:“你沒發燒呀,怎麼臉紅得如此厲害?”
沈鏡停在立床三四步前,轉頭吩咐下人將小娃娃抱回他房間去,因著昨夜他衣服被酒水弄濕了,需得回房更換。
小娃娃趴在宮人肩上,戀戀不舍地看了他偶像一眼又一眼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