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麵上表情倔強，我也不好多說什麼，隻道：“那樣也好，辰兒有你照顧我很放心。”
沈嫻終於說話，她說：“我一同送你過去，護你周全。”
我想了想，道：“好，這一路上耗時頗多，也很不安全，你若去，我便可放心你哥哥的安危了。”
“那你要怎麼同辰兒說呢？”沈玉輕聲問我。
說話的時候，我的視線未曾從辰兒的身上移開，他的一顰一笑，在今日看來都顯得尤其珍貴，尤其令人憐愛。
我低下頭來，看著那些新發出來的綠芽，道：“我會如實同他說清楚，畢竟生離總比死別溫情些。我們離開後，沈鏡不在的這段時間裏，辰兒就又要拜托你了，我欠你的，始終是還不清楚了。”
沈玉歎道：“辰兒很乖巧，很懂事，你若同他說了，他定會理解，隻是，母親不在他身旁，始終會成為他的心裏的缺憾。”
這下輪到我沉默了。我何嚐不知道缺少母愛對辰兒來說是多麼殘酷的一件事？可我沒有辦法，我沒有辦法。
“夫人，雞米花做好了嗎？”沈鏡左手牽著辰兒，右手牽著小娃娃，笑著走了過來。
沈鏡今日著了一身水藍衣，衣角都已沾上新土，辰兒和小娃娃則是穿了束腰的黃衣和綠衣，陽光勻在他們身上，刹那間，滿目溫馨，我的心間就像開出了第一朵春花。
“好啦，趕緊去洗洗手過來吃吧。”
我捏捏辰兒和小娃娃的臉，笑眯眯地對他們道。心中惶惶，想著，若是日後每天都能這麼摸摸他倆的臉該多好，倘若那三年我沒有同沈鏡置氣該多好。
小娃娃看了看笑眯眯的我，忽然就掩住了正在低頭整理衣擺的辰兒的眼睛，推搡著他往屋裏走，邊走邊說道：“走啦走啦，趕緊去洗手啦，一會兒雞米花都該涼了呢。”
沈鏡笑笑，俯下身來用內袖擦了擦我的眼角，嘟囔道：“別想那麼多，不是說好了今日要開心一些嗎？”
那一瞬，我才知道，我方才竟沒有控製住自己的情緒，險些被辰兒看到我落了淚。
小娃娃今夜被萬先生抱去了，是故隻有辰兒同我們同睡。我要離開之事，已托了萬先生告訴小娃娃。
辰兒很乖巧地先上了床，我坐在梳妝台前，猶豫了一瞬，終究還是將麵紗摘下，將臉上的脂粉洗淨了，我站起身來準備向床側走去的時候，沈鏡將最近的一盞燈吹熄了，餘下的燈火朦朦朧朧的，像彌散開的緯紗。
我抱住辰兒，抱住我心中一直疼愛的小可憐兒，輕輕吻了吻他的麵頰，無限依戀地依偎著他。許是我麵上表現得太過明露，辰兒已經發覺了我的異樣。
辰兒奇道：“娘親……今夜有些不太尋常，可是有什麼惱人的事嗎？不妨告訴辰兒，辰兒可為娘親解憂。”
我將辰兒抱得甚緊，許久才舍得放開，緩而低低說道：“辰兒，娘親要走了。”
辰兒疑惑道：“娘親要去哪裏去，又要去危城嗎，何時才能回來？”
“不，”我不忍搖頭，“娘親此番離去，便再也不能回來了。”
辰兒驚慌道：“娘親是要去哪去，怎麼再也不能回來了呢？”
見辰兒如此，我心中亦如刀割。
“辰兒，你仔細看看娘親，娘親是不是變得越來越老了呢？平日裏娘親抹了脂粉，又戴著麵紗，你們自然是發覺不了，但如今你仔細看看，娘親的麵容看上去已像是五十多歲的婦人了呢。”
我看到辰兒眼中露出許多哀傷，他低聲道：“娘親是變老了，老了很多。”忽而又抬頭急急問道：“這種病不能治愈的嗎，爹爹不是研究了很多藥嗎，難道一點用也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