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尺纏紅,青絲飛舞,是何等旖旎,寒風淩冽,殺聲陣陣,又是多麼刺骨。
豐青茗被五花大綁吊在城樓上,俯視著眼前的戰場,繩索緊縛之處深深陷入皮膚,身後的兵將時不時的拉扯使得殷紅的血液透過層層華衣滲出,又在風雪中凝固,即便如火似血的紅衣也無法掩蓋斑駁暗沉的血跡,然而她卻毫無所覺,空洞的眼裏沒有一絲焦距,她的心仿佛也隨著這冰天雪地一起凍結了,隻剩下麻木。
沙場上,重重包圍之中,站著一抹孤高的身影,數把長矛刺穿了他的身軀,鮮血飛濺出數丈,無數的刀傷箭傷見證了他的死亡,而他仍舊手持銀槍傲然挺立,不動不移,猶如殺神臨世,他的身後,是堆疊成山的屍首,即使他已經死去,即使他已沒有了呼吸,周圍的士兵仍然因他遺留的殺氣而膽寒。
“哈哈,趙元城已死,陵國還有何懼!”開懷肆意的大笑彰顯著說話之人愉悅快意的心情。
誰,是誰說他死了,他是陵國的戰神,英雄!他怎麼會死!?空洞的瞳孔忽地緊緊縮起。
“沒想到傳言中冷酷無情的戰神竟然是個情種,多虧了主上的妙計!”
不,不要說,別再說了!
“主上真是深謀遠慮,趙元城雖勇武卻是個蠢材,為了個女人就不顧一切,這大約是史上最窩囊的死法了吧,哈哈!”
“司景亦,我是殺了你全家還是強了你妹,你要這麼對我!”痛恨淒厲的嘶喊陡然響起,突兀地打斷了幾人欣喜若狂的交談,語聲戛然而止,城樓上一片靜謐,隻餘破碎的殘音在獵獵的風聲呼嘯中龜裂。
許久,那人才慢聲道:“你不要怪我心狠,我身負家仇國恨,若非你是兵部尚書府的大小姐,我怎會與你這敵國女子攜首白頭!”那聲音一如既往的雅致動聽,充滿了磁性,極富吸引力,令聞者猶如春風拂麵。
豐青茗緩緩轉動眼珠,餘光裏一片刺目的白色袍帶劃過。
嗬,他素喜潔,一應衣物均是純白色,旦有一丁點髒汙,必棄如敝履。當初她想,這麼愛幹淨的男人,內心也一定不染纖塵,所以即便他圓滑,長袖善舞,甚至八麵玲瓏,她都像個瞎子一樣以為這個人內裏是純淨的,她自以為是的一廂情願換來的就是今天的下場!
去他娘的純淨!豐青茗,你就是天下最愚蠢的傻瓜!蠢貨!
她背棄了家族、父母、國家、青梅竹馬的新婚夫婿,執意追求的自由與愛情,到頭來成了一場不撞南牆不回頭的笑話!
三年,不,不止三年,從他認識她的第一天起,他就包藏禍心,甚至可能連他們的相識,都是計謀之下的產物,而她,竟就在那些繾綣細語溫柔嗬護中,像個白癡一樣被耍得團團轉,被利用得徹徹底底……
世上還有比她更笨的人麼?豐青茗迎著廣袤的戰場,眸中翻騰著無盡的暗潮。
黑暗,往往與罪惡如影隨形,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之中,似乎唯有極盡負麵與陰暗的事物才能使人不至於墮入虛無。
豐青茗不記得自己被轉移了幾次,不變的隻有牢房的潮濕,與濃鬱的黑暗。她知道,每一次的轉移,就意味著那個人又一次的勝利,沒有了趙元城,陵國就如此不堪一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