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青茗隻著了中衣,頭發散亂,呆呆地趴在荷香身上,眼珠子動也不動地望著她,表情悲喜交錯,看得荷香心中漸漸慌亂起來,她抱住豐青茗顫抖著連聲問道:“小小姐,怎麼回事,誰欺負您了?”
荷香滿腦子都是亂七八糟的念頭,全都是不好的事,越想越是驚駭,渾身都變得冰涼。
她四下環顧了一番,此時夫人小姐們全都在園子裏,各自的下人也都在園裏伺候,花門處倒是沒什麼人,隻有遠處一隊侍女端了碟子正往此走來,她顧不得身上疼痛,急忙哆哆嗦嗦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把青茗護在懷中以袖掩住遮擋,飛快地沿著院牆轉往花門一邊的小徑。
兵部尚書府坐北朝南,映月閣位於整座府邸的西北方,與此處相連的是清溪園。
清溪園是平日裏府中小姐們上課的地方,雖說尚書大人隻得一女一子,幼子還在繈褓中,但是豐尚書也頗有幾個兄弟,幾房人一大家子都住在尚書府中,各房的少爺小姐加起來數量不少,因此特地聘了先生教學,小姐們在清溪園上課,公子們則在前頭講武堂,相熟的幾個將領聽聞之後也將自家子女送了過來,這下尚書府的府學還真是成了些氣候,在京中武官圈子裏十分知名。
今日老夫人大壽,清溪園自然是暫停課業放假了,此刻院裏一片靜謐,連輪值灑掃的粗使女子都去湊熱鬧了。
荷香心慌意亂地摟著豐青茗走在藤蘿密布的曲徑中,時不時緊張地前後探看。
豐青茗被捂在荷香懷裏,鼻尖縈繞的滿是荷香身上的氣息,她能感覺到荷香心裏麵的惶恐擔憂,但她的心反而因此慢慢平靜下來,一路狂奔,出了一身大汗,又吹了點涼風,倒是讓她清醒過來,方意識到不妥。
前世的豐青茗,逃婚、私奔、叛國,凡是與世俗規範相悖的事,她統統做盡,與其說她生有逆骨,倒不如說她是從未重視過身邊的人,帶著記憶穿越這件事本身,使得她總是無法將豐家的人當做真正的親人,所以她想逃婚,想私奔,毫不猶豫地就逃走了,想幫助司景亦打天下,就幫了,她天真地覺得,自己是穿越女主,是遊離於這個社會之外的人,她沒有歸屬感。
前世的豐青茗就是這麼一個孤獨的人,孤獨地,冷漠地旁觀。
但到她死去的那一刻,她才真正明白,她一直以來漠視的那些人那些事,他們都是真實的,他們與她的生命產生的交彙,也是刻骨銘心的。
這一世重生的她,不會再做那些令親者痛仇者快的蠢事了!
豐青茗沉默地由著荷香將自己帶至清溪園,進了德馨殿,殿中擺了數十張條案,還殘留了一絲書墨香,正是女學的課堂,關上德馨殿的門,荷香低喘了口氣,仍不放心,又拉著青茗進了殿內的側室。
德馨殿的側室是教學的女先生休憩備課的房間,布置簡潔,卻收拾得一塵不染,書冊整齊地碼放在靠牆的架子上,案幾上擺了文房四寶及一柄古琴。
荷香合上小門,轉身定了定神,然後才蹲下來,直視著豐青茗的眼睛道:“小小姐,不要怕,能告訴奴婢發生了什麼事嗎?”
從進了清溪園,豐青茗就在飛速思考,現在終於到了麵對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