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程東媛覺得額頭一痛，接著屬於臭雞蛋的腥臭味在麵前蔓延開來，蛋清夾雜著蛋黃又隱隱帶著血跡滑過她長長的睫毛，滴落在吹彈可破的肌膚上。
她抬起綁著鎖鏈的兩手，輕輕用囚衣袖子擦拭眼睛，然而還未等她擦幹淨，兩旁臭雞蛋，爛白菜葉便鋪天蓋地的襲擊過來。
“殺了她，賤人！娼婦！”
“呸！這樣的女人應該淩遲！斬頭實在便宜了她！”
唾罵聲隨即傳來，一聲聲，一句句，讓程東媛茫然抬起了頭。入目是四周百姓們因憤恨而漲紅的臉，那一雙雙赤紅的雙眼，宛若吃人的猛獸，誰能夠想到這是平日裏憨厚的普通百姓？
程東媛放下袖子，不一會兒的功夫，身上，頭上便被蛋清淋了個透徹，額頭亦是血跡淋淋，那粘著的雞蛋將囚衣緊貼在她的身上，透出玲瓏的身材，頭發粘著難受，程東媛這輩子還從未這麼狼狽過。
不過，這才是階下囚。
不再是天辰王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新皇後！
她垂下眼簾，心中苦笑。誰能夠想到，與新帝苦熬十年，終有一日助他登上帝位，被人們傳誦的美好姻緣，竟抵不住關外百萬雄獅的逼近！
天宇王朝百萬雄師壓境，名義上是求娶與她，實際上，不過是要狠狠打擊天辰新帝！
先帝四子奪嫡，戰況慘烈，新帝最後險險勝出，剛剛登基，天辰王朝百廢待興，此刻根本沒有力量與天宇抗衡。
可就這樣將她送出去，新帝麵子何在！天威何在！
昨夜，夫君在她麵前痛哭，坦言十年夫妻之情，深入骨髓，不能將她送走，讓她與他合演一場戲！
於是連夜製造各種她與官員私通證據，天明時分便定下斬立決的刑罰！
夫君說，他會在行刑時動手腳，將她秘密救出，從此後隱姓埋名位於後宮。
可為了表演逼真，她今日必須披枷帶鎖，遊街示眾，讓天下眾人明白，她程東媛，是個奸詐的壞女人！
“看，劉老二，雖然她的臉被血擋住看不清楚了，可是那身材是真好，不愧是第一美女！”
“嘖嘖，李三，你不會是看上她了吧！”
“看上她？宜春樓的小翠，身體都比她幹淨！就算她脫光了站在我麵前，我也嫌她髒，我呸！”
“李三，說得好，說得好！”
眾人皆都應和，口水亦向程東媛飛來。
她仍舊麵無表情，隻是雙拳緊握，微微閉上了眼睛，沉默的忍受著眾人的指責，緩緩移動腳步，上前走去。
從這裏到菜市口，她以前也曾經走過，卻從不曾覺得這段路這般長……
“是她，她殺了沈廣陵大人！沈家三百人的性命，葬送在她的手上啊！”
聽到這話，沉默的程東媛忽的抬起頭，那微垂的雙眸驀地睜開，清亮的眸子看向說話之人，剛剛還無聲無息忍受眾人唾罵的人，卻突然好似迸發出一股攝人的氣息，讓周圍的百姓們不自覺停下話語，舉著爛菜葉，驚訝看著她。
畢竟是做過皇後的人，哪怕此刻淪為階下囚，也氣勢奪人。
程東媛看到，人群裏一個丫鬟打扮的少女，兩片厚重的嘴唇正在陳述她的罪行，當感受到她的目光時，微微一頓，卻接著露出一抹狠辣神色。
程東媛愣住，那丫鬟不是別人，正是自己表妹、亦是夫君新寵的貼身丫鬟！
可她此刻來不及思考其餘，隻是踉蹌著腳步上前兩步，用沙啞的聲音急切問道：“你剛剛胡說什麼？沈家三百人的性命？”
她雙手緊握，心不可抑製的抽搐一下，隱約產生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那丫鬟先是震驚，可隨即看到她狼狽模樣得意仰頭，聲音清脆卻尖銳道：“就是她，她偽造沈大人罪行，害新帝不明不白處置了忠臣！處置了朝廷弘股！沈家三百餘人啊，一夜被殺，三百冤魂，今日就要向她索命！”
“不，不會的！怎麼會這樣！”程東媛修長的指甲嵌進手指亦不自知，心宛如被鈍刀切割，疼痛異常。
沈廣陵，她的義兄！
亦是輔助新帝登位出力最大之人！
昨日與夫君定下計謀時，她提出了唯一的要求，那便是無論如何，不動沈家人！
可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小丫鬟大聲說出了那句話，接著往前一步，手指捂著鼻子貼近了程東媛，用隻有兩人的聲音緩緩開口：“嘖嘖，皇後，哦，不對，應該是賤民才對！我家主子讓我告訴你，關外，根本就沒有百萬雄師！這一切……不過是皇上自導自演的一場戲！目的隻在沈家！”
沈家！
沈家乃是天辰千年傳承大家族，新帝不能撼動半分，否則會引起嘩變，唯有將責任全部推到她的身上！殺了她，給天下臣民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