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清晨,我向長輩們請過安之後便信步走進後花園。迎麵,滿是杏花香,果然是國花呢,竟然如此受重視,這些在清靈國卻是不吉利的花,單是生活習性便是如此不同,兩國又如何做到相融呢?抬頭,杏花滿枝。一轉眼已經來到這裏有半個月了,與太子也漸漸熟悉起來,他依然稱我為芙兒,也曾讓我叫他洛軒,隻是我還是習慣稱他太子。想到他有些生氣的樣子,不禁輕笑。“芙兒在笑什麼,那麼開心?”一句話恍若隔世,還記得出嫁前一天,哥哥也曾這樣問我,而現在我們卻隻能天涯相隔,果然,世事堪玩味。我轉身,微微一欠身,“臣妾見過太子。”如今的他依然是一件白色衣袍,袍上繡的卻是金色天龍,頭上依然帶著鏤空金冠,如此一打扮,本是溫文爾雅的他多了幾分威嚴。臉上依然是那副笑盈盈地樣子,太子抬手折下一枝杏花,我伸手阻攔,“不可。”卻正碰到他修長的手指,他一愣。我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禮,趕緊低下頭一欠身,“臣妾失禮了。”太子將我扶起,拿著手中的杏花笑盈盈地看著我,“如何不可?”我起身看著他,柳眉一挑,“太子可聽說過,一花一世界?”太子不再言語,坐到湖邊的小亭裏,似是在思考。我坐到他身旁,侍女立刻奉上兩盞茶,開蓋,芳香四溢。我看著泛著粼粼波光的湖水,品一口茶,茶香滿口,苦澀之中卻又甘甜,都說茶如人生,隻是,為什麼我的人生卻隻品嚐到苦澀呢?我看著坐在我身旁的這個絕美男子,他是我的丈夫,卻從未愛過我分毫,雖有夫妻之名,卻連朋友都不如,或者說幾乎如同陌路。舉案齊眉?笑,那還算是夫妻麼。“芙兒為何總是有如此多的心事?”太子突然開口,轉頭看著我,如水的眸子裏映出我嬌小的麵容。是啊,隻有十四歲的我,為何總是想的如此之多呢。這就是宮中之人吧,因為紛爭而不得不過早地成熟,我看著雖然絕美卻依然難掩眉中一絲稚氣的太子輕笑,“太子不也隻有十六歲,隻怕心事比我更多吧。”太子不再言語,隻是端著手中的茶杯,眸子由淺及深,深到外人無法探及。家家有難念的經,又何必點破。微風浮動,擾亂一陣花香。不遠處,彩蝶飛舞。我歎口氣,如果我是那蝴蝶該多好,一輩子在花叢之中飛舞,也不必受如此塵世之苦。放下茶杯,我站起身來,向太子行禮,“時候不早了,臣妾先行告退了。”出乎意料的,太子拉住我的胳膊,“芙兒可願陪我賞梨花?”梨花嗎?是了,太子最喜歡的花呢,隻是我從未告訴過他,我對梨花是有些過敏的。最終我還是答應了,因為我從他眼中看到了期盼的眼神,況且我對梨花的過敏也不是很嚴重,若能博君一笑,就算受些苦又如何呢?走在回程的路上,我被自己的想法驚住,隻為博君一笑嗎?洛軒,你從何時起在我的心裏占了如此重要的位置。05早早地起床梳妝,太子卻早已站在門外等候,趁著丫鬟找胭脂的空擋,我向門外愣神的他露出抱歉一笑,他卻恍若沒有看到一般,眸子裏依然是比海水還要深的眼神。心裏一陣苦笑,不是從來都沒有在意過他對自己的看法麼,怎麼現在卻一點一點兒地陷進去了?我閉上眼睛假寐,丫鬟梳頭的動作忽然變得輕柔起來,睜開眼睛,卻看到太子正熟練地挽著我的頭發,手上拿著一隻鳳釵正要插上去。我趕緊站起身來,惶恐不安地欠身,“太子……”你乃千金之軀,怎能給我梳頭。話未說完,太子已是將我扶起坐到座位上。“芙兒一個公主為何總是如此喜歡給人行禮呢。”我但笑不語。梳洗完畢,太子前麵走著,我在後麵邁著碎步子跟著。異國的衣服到現在還是穿的有些不習慣,長長的袍子生怕一個不小心便摔倒。太子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腳步放得很慢。一路,花香繚繞,微風輕舞。我仔細體味著這從未有過的恬然,卻未注意到,太子已經踱到身邊。“還未用早茶便帶你來了,餓了麼?”轉頭,看到他一手拿著扇子,笑盈盈地看著我,月白衣衫下是一塊雕龍翡翠。裝束雖然普通卻也透著風流。“是太子也未用早茶吧?”我一笑反問,太子刮刮我的鼻尖,“芙兒也會開玩笑了呢。”是嗎?是這樣嗎。好像,好久沒有過達到心底了笑了呢。我有些不自然地轉身向走廊盡頭的小亭子走去,卻看到亭子後麵是一個小門,門雖不大,門框上那精致的雕花卻讓人不得不注意。我好奇地探過頭去,轉頭正遇上太子如水的眼眸。“芙兒若是想去,去瞧瞧便是。”可以嗎?我用眼神詢問著,但見太子點點頭。拖著裙擺,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階,卻聽到身後是一陣輕笑,三分柔情七分優雅。我回頭,正撞上他有些無意的笑臉。不理會他,徑自走進門內,但見一片雪白。微風吹過,帶來一陣濃鬱的清香。恍若置身於浮雲之間,飄飄欲仙。我抬起裙擺嬌笑著奔跑於雲層之中,卷起片片飛雪。如此之間,果然是梨花最美的,不比桃花的豔麗,不比杏花的嬌俏,梨花憑借那白如雪的淡雅衝破塵世的浮雲,就這樣不加半點兒粉飾地存在於天地之間。太子走進門來,素白衣袍在如雪的梨花之中,恍若仙子。我看著他,嘴角揚起微微的弧度,眼中卻又有些落寞。如此聖潔的男子也要被湮沒在這滾滾紅塵之中嗎?太子伸出手,滿臉笑意,我將手搭在他手上,握住。一股暖流從手掌傳到心裏,我羞赧地看著太子,如墨的眼眸裏滿滿的全是柔情。太子將我一拉,我措不及防倒在他懷裏,抬頭,深情款款。朱唇輕啟,“太子……殿下。”說話間,唇已被封住。心跳,漏了一拍。原來,不知不覺間我早已愛上;原來,愛上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06清靈國236年春,帝王崩,舉國哀悼。太子獨孤宇即位。我看著手上的密報,心中一陣痛楚。我想我還是愛父王的吧,否則又怎會如此的心痛呢?步出太子妃的院落,緩緩走至湖邊,月光如水傾瀉在湖中,湖水在微風之中泛著點點漣漪。我抱著胳膊,有些瑟瑟發抖。跟隨的宮女立刻走上前來,“娘娘還是回去吧,夜裏風涼,莫受了風。”我看著隨身的婢女,空洞的眼神找不到焦點,淡淡開口,“取酒來。”婢女立刻跪下身來,低低地哀求:“娘娘不可呀!”“你想違背本宮的話嗎?”聽到我的話,婢女趕緊跑下去為我拿酒。我端坐在小亭子上,感受著風的氣息,竟是微醉。婢女乖巧地給我倒酒,我雖被嗆得眼淚直流,卻還是一杯接著一杯。修長的手指搭在酒杯上,抬頭,淚眼朦朧。“軒,要一起嗎?”不理會周圍婢女詫異的眼神,他抬手便將我騰空抱起。窩在他懷裏,嗅著他身上傳來的花香,我一陣輕笑。將我放在床上,他沉默不語,隻是輕輕撫著我散落的長發。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滾下兩行淚來。他拿出那個繡著梨花的手帕默默地擦著,我知道他是生氣了。纖細的手指搭在他手上,被他反握住。我看著他眼中閃動的責備和濃濃的關心,癡癡地笑起來。我想我是真的醉了,不然為什麼會笑著流淚呢。看著癡笑的我,他隻是歎一口氣,“芙兒,你什麼時候才能不讓人擔心。”擔心嗎?是啊,還記得那次賞梨花,我對梨花過敏,第二天全身起了紅疹,軒第一次對太醫生氣,還揚言若是治不好便砍了他們的頭。那句話還真是一語驚四座,後來我才了解到,軒為人謙遜有禮,從未發過脾氣。想到此,我心裏甜甜一笑,軒他是很愛很愛我的吧。不然怎會如此擔心我。伸出纖纖玉手,輕撫著他有些緊皺的眉頭,卻被他摟在懷裏。他的吻溫柔卻又霸道,如同他本人一般。月光透過窗子照進來,門外是丫鬟低低的淺笑,夜裏的風依然吹著,卻因為他的懷抱而變得溫柔起來。我閉上眼睛,享受著這難得的安寧,終於不敵倦意,睡了過去。夢裏,花香醉人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