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漆黑一片,白蓧兒漫步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鄉間小路上,腳下的泥濘讓她行走的有些艱難,微微抬首,綿密的雨滴打在臉上,秋風吹著落葉掃在身上,有些冷,微疼。
她都做了什麼?為何情緒一點都不受控製,雨依舊在下著,蒙蒙的霧氣,環繞在林間,她做對了還是錯了?如果對了,心為什麼還會泛起陣陣酸疼,如果錯了,又錯在哪裏,接下來去哪,哪裏才是她安身立命的地方。
“在想什麼?”雨夜中有人問道。
白蓧兒呆愕的抬頭,雙眸閃著晶光,將黑暗一寸寸洞穿,前麵十米處負手站立著一黑衣男子,內心有片刻的喜悅,向那人跑去,但聲音,不是,不是澈,失望之情溢於言表,抿了抿胭脂色的紅唇,他終是不要她了,繞過他繼續前行。
“見到我讓你不高興嗎?”男子晃了晃身形,雙腳離地,不染纖塵,仍是寸步不離的緊緊的跟在她的身旁,他早已融入黑夜,無孔不入,蓧兒極力想擺脫這個多事的秋夜,終是無果,隻能一味的前行,直到霞光出世的時候,直到他徹底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
“你明知故問。”白蓧兒生氣的瞪了他一眼,遇見他準沒好事,也許他這輩子是掃把星轉世,誰碰到他都會倒大黴。
“我並沒有做錯什麼,討債?嗯,不錯的主意,婉卿和我走吧。”影又一次截住了她的去路,一往情深的握住了蓧兒的雙肩。
“夠了,我不要聽,我是白蓧兒,不是你口中的婉卿,不是,我不是。讓開,不要擋住我的去路。”聲音不知不覺間竟寒了三分,三分哀傷中隱含著二分淒厲,隻剩一分的無可奈何,他口口聲聲喚她婉卿,但她不是,今生的她不尋前世,她就是她,一隻苦修了千年的七尾白狐,澈也是如此,為什麼大家都在她的身上尋找婉卿的影子,她不做替代品,做人難,為什麼為妖也要這麼累。
影木然的呆立在原地,他要的是誰?是千年前衝他回眸一笑的胡婉卿,還是千年後花海中慵懶甜睡的白蓧兒,她們不是同一個人嗎?聲音不同,容貌不同,靈魂呢?他要的是愛?還是軒轅絕望的表情?他從未細想過,不過無妨。
伸手將白蓧兒拉入自己的懷中,不顧她的推拒,“你逃不掉的,隻要你肯和我走,一直呆在我的身邊,我會幫你擺脫宿命的糾結,你不該屬於這裏,更不屬於這裏的任何一個人。”影陰沉著臉,寒著聲音和她做最後的溝通。
雨下的輕緩,打濕了蓧兒的衣衫,她並沒有用法力遮雨,也許涼涼的水滴能給她帶來些許的清醒,蓧兒挑了挑眉眼,一絲嫵媚的笑欣然的躍上沾雨的嘴角,絲毫不顯狼狽,他的心跳的有些急促。
她緩緩的將他推離自己,笑意不減,“我的路自己走,擺脫?誰要擺脫?誰又能真正擺脫?我要堅持我的執拗,直到生命的盡頭,雖傷無悔。
你為何不放下你的執著呢,你法力通天,是高高在被人們尊敬的神,我隻是一隻狐媚之妖,被世人稱為狐狸精的妖怪,有什麼地方值得你苦追千年?
也許千年前我的確有招惹到你的地方,但是千年前的胡婉卿早已死了,一切俗緣情債也隨之消亡了,你不要在我身上尋她的影子,我是我,全新的白蓧兒。
愛也好,恨也罷,我隻追求我想要的,宿命的命運,我無法擺脫,既然擺脫不了,何不幹脆一些,少些痛苦,少些掙紮,沉醉其中,做一回真自我呢,你走吧,你們的婉卿已經死了,我是白蓧兒。”
晶瑩的淚滴閃閃發亮,纖細的雙肩激動的發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如一朵傲梅款款走進雨中,腰杆挺得直直的。
在人間生活了這麼久,早就習慣了人情世故,有了人的體溫,人的情感,人的言談舉止,師父,蓧兒是否能成仙了呢,放下執念,是師父苦修數千年都未看破的,我呢?什麼時候方能度過苦海,岸在何處。
影怔怔的呆望著,直到她消失在他的麵前。
一夜的迷茫消失在太陽露頭的那一刻,一場秋雨一場涼,白蓧兒站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羅衫盡濕透,晨風帶著寒意在她周身吹過,忍不住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人到底是怎樣的動物?人又是怎生的過活?
疲累的雙眸承載了太多的沉重,在負荷不住,長長的睫毛眨了眨,睡一下吧,一下下就好,醒來後就會擺脫胡婉卿的一切,如果仍是無法擺脫就順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