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過完,天氣一天賽一天的熱,夏天,在知了的鳴聲中到來了。
曹明嘴裏含著根老冰棍,蹲在馬路牙子上,眼睛不住地向對麵張望。
對麵是個派出所,數輛警車停在門口,不時有人進出,當看到一個三十多歲身材有些微微發福的中年男子從裏麵茫然地走出,曹明眼睛一亮,站起身來。
那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孔勝利!
話說孔勝利上次帶手下眾民工打砸了大唐房產經紀的門店,不但毀壞了各種辦公設施,許哥、周大軍、胖偉都有不同程度受傷,就連此事件的始作俑者鄭智也掛了個滿堂彩,頭破血流回家休養去了。當然曹明傷得最重,好在住院觀察了一段時間,他並無什麼大礙,於是在派出所的協調下,孔勝利作出了一定的經濟補償,被拘了半個月後,就把他放回去了。
今天就是他被釋放的日子。
那曹明來這裏幹嘛?
一個是派出所的幹警通知他來拿補償款,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曹明想跟孔勝利碰個麵。有些事情,曹明一直都稀裏糊塗的想不明白,或許隻有孔勝利本人,才能給他答案。
孔勝利並沒有看到曹明,探頭探腦的左右張望了一陣,發現連個接他的人都沒有,懊惱地點上一根煙,狠嘬兩口,悻悻然向馬路的一邊走去。
曹明穿過馬路,尾隨上去。
孔勝利攔了一輛出租,拉開車門坐在後排,他剛嘭的關上車門,發現前排不知道從哪裏鑽進一個年輕人。
“誒,搞個麼司撒,這車我先攔的——”
剛被外關了半個月,又賠了將近兩萬塊錢,今天被放出來吧,媳婦兒又沒過來接他回家,孔勝利鬱悶著呢,滿腹的憋屈,恨不得找人好好幹一架。
年輕人對孔勝利的話充耳未聞,而是自顧自的對司機說:“去淮海西路王府大街,澳門豆撈門口停。”
孔勝利惱了:“我說你——”當曹明側過腦袋,他徹底傻眼了,像塊木頭似的戳在座位上,嘴巴張老大,結結巴巴道:“怎……怎麼是你?”
曹明淡淡一笑:“為什麼不能是我?”
孔勝利感覺來者不善,警惕地問:“我錢也賠噠,還蹲噠十五天黑屋子,你還想哪麼搞?”
曹明學著他濃鬱的湖北鄉音:“我不想哪麼搞,今天你出來,我請你吃飯,給你接個風撒。”
孔勝利從隔離欄伸出手去,揪住曹明肩膀上的衣服:“你來的正好,我那房子的事,你還沒給我解決呢,今天你不給我個說法,我讓你走不脫。”
曹明向前一探身,輕輕鬆鬆從孔勝利的五指間掙脫出來,整理了一下衣服,慢條斯理說道:“想解決問題的話,就不要那麼凶,誰都不是嚇大的。”
孔勝利想說點什麼,嘴巴張著,卻沒有發出聲音。
司機有些不耐煩了,敲敲方向盤:“我說你們兩個,到底還走不走的?”
曹明點了下頭:“不好意思,可以開車了。”
回頭望了孔勝利一眼,孔勝利呆坐著,一言不發,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
在一位旗袍小姐的帶領下,曹明和孔勝利一前一後的,在一張靠窗的方桌前落座。趁小姐倒茶的空當,曹明拿起桌上擺放的菜譜,略顯客氣的向孔勝利麵前遞了一下:“喜歡吃什麼,隻管點。”
孔勝利猶豫了一下,接過菜譜,翻了兩頁,又丟回到桌子上。
“沒胃口,什麼都不想吃。”說完這句話,他就點上煙,然後就望著窗外發呆了,再也不看曹明一眼。
曹明隻感到很可笑,自己被他打了個輕微腦震蕩,這廝倒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這叫個什麼事啊?他搖搖頭,苦笑兩聲,拿起菜譜,撿自己喜歡吃的點了三五樣兒,旗袍小姐笑吟吟的離開了。
曹明盯著孔勝利看了幾秒鍾。
“叫你一聲孔哥,你不介意吧?”
孔勝利轉過腦袋,鼻子裏“哼”了一聲,並沒有多的話,也不知道這聲“哼”所代表的含義,究竟是介意呢,還是不介意。
曹明用指甲有節奏的敲擊著桌麵,發出咄咄咄的聲音。
“看來直到現在,你都認為我是個騙子。”他說。
“廢話,這不是明擺的麼?”孔勝利瞪圓了眼睛:“不但你是騙子,你們那個什麼大唐中介的都是騙子,這件事沒完,我要找報社,找電視台,曝光你們,你們就等著關門吧。”
曹明嘿嘿冷笑:“這些話你現在跟我說沒用,威脅不了我,我已經被大唐開除了。再說就算我是大唐的人,也隻是個小小員工而已,既不是店長,更不是老板,隨便你怎麼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