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考慮要他早些休息,禮平早早地便過來陪他用晚飯,席間興致甚高,盡說些出行時的趣聞樂事來逗他發笑。他雖身上不適,也不忍掃弟弟的興致,頗吃了些菜。現下心口覺得有點悶,便在竹林的亭子裏坐著歇會。
將藥喝下,茶水已沸,下人沏好擺到他手邊,他便命他們先行退下。
口中的苦味尚未褪盡,澀澀地,他拈起一顆小紅棗放入口中。不知是否錯覺,隻覺得薛大夫開出的藥方子是一天比一天苦。紅棗雖甜,卻去不盡口中苦澀。
突聽身後竹葉一陣沙沙作響,他回去望去,一個穿著黑衫清秀絕俗的少女正抓著竹枝搖晃,故意讓竹葉沙沙作響,沒提防殘葉倒落了她自己一頭一臉。見他回頭,她停了手,吐吐舌頭,笑吟吟道:“我怕突然跳出來嚇著你,所以……”
“姑娘是?”他一頭霧水,想不起識得她。
寧望舒撣了撣身上的落葉,走到他身旁比劃道:“你不記得了?昨夜晚上,那方硯台。”
南宮若虛怔了怔,打量了她一番:“你、你就是昨夜裏的那個人?”
“是啊!”寧望舒點點頭,“你的硯台果然很值錢,當了五百兩銀子呢。”
“你當了五百兩?”他微微一笑,“那硯少說也值兩千兩銀子,你多半是被坑了。”
“兩千兩!”寧望舒倒吸口氣,懊惱道,“你怎麼不早說!我連當票都收了。”
南宮若虛微笑不語。
“對了,這是我新買的硯台,你先將就用著,那方硯等我辦完事後就贖回來給你。”她掏出一塊嶄新的青玉硯,陪著笑道:“這也是上好的,我特地在硯香齋裏買的,十五兩銀子一個呢。”言語間,甚是心疼。
“多謝好意,姑娘放下便是。”他並不伸手接過,淡淡道。其實他並不缺硯台,隻是若是推辭,未免多廢口舌,索性收下。何況,如此講道義的賊也是稀奇得很。
她將硯台放到他身旁的茶幾上,隨手拈起粒紅棗,正欲送入口中,又停了下來,不好意思地問道:“可以嗎?”
“姑娘請隨便用。”
她也不客氣,連著丟了好幾個紅棗入口,嚼得香甜。
“你的病可好些了?”
“你……昨夜是你替我推拿筋骨?”他有點不好意思道。
“嗯,我還點了你幾處大穴護住你的心脈。”她咽下紅棗,正色看他,“你可知你的心脈極弱,差點就撐不過去了?”
他良久不語,月光映著他靜切的眉目,神情漠然。
“昨夜,我的樣子很可怕麼?”半晌,他才緩緩開口。
“當然了,鐵青的臉,猙獰得很,比中毒還恐怖。”寧望舒略住了住,又笑道:“不過反正你是有錢人,好生養著,好藥吃著,慢慢就能痊愈了。”
南宮若虛淡淡一笑:“說得也是。”
不知為什麼,隻是這樣聽他淡淡地說,她心中不禁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