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少年額前沁滿了密密麻麻的汗水,俊朗的麵龐呈出病態的蒼白,昔日那雙清冷的鳳眸也無力睜開,隻是微微抬起眼簾,望著床前她淚水縱橫的麵容。
若白抬起手,為她拂去眼角的水光,蒼白的嘴唇微微蠕動:“別哭。”
百草覆上他幫自己拭淚的手,牢牢攥住:“若白師兄,我們說好的,你會一直陪著我,對嗎……”聲音輕得恍若夢囈,語間充溢著脆弱透明的淚意。
“對不起……”
如此簡單的三個字,卻輕而易舉擊潰了她心底的最後一根防線。心底的疼,仿如一滴濃墨落在白宣,漸漸暈開,肆意渲染。
他微微張開口,似是想要說些什麼。
百草俯下身仔細傾聽,淚水卻轉瞬間如決堤的河水瘋狂湧出。
“嘀——”刺耳的響聲劃破安靜的空氣。
儀器上他的心跳倏而變成一條平滑的直線,再沒有了任何起伏波動。
恍如有什麼東西從高處被人狠狠摔下來,掉落在心底,支離破碎。滿心房的玻璃碎片,琳琅滿目,反射著雜亂的光芒。一雙無形的手,在心髒上用力地捏了一把,那些碎片便深深地插進心髒裏麵去,血肉模糊。
那,是痛嗎?或許,連痛字都形容不了吧。
膝蓋一軟,她毫無預兆的跪倒在地。
地板徹骨的冰涼,冷得她忍不住瑟縮。
他,就這樣走了麼……
若不是她,他又怎會離開……
早已被淚水浸的微痛的瞳仁此刻卻變得幹涸,方才還淚水洶湧的眼睛再無一滴淚水。
“患者已無生命跡象。”醫生冷冰冰的聲音恍若利箭,洞穿每一個人的心房。
廷皓忍住心頭翻湧的痛楚,一把揪住醫生的衣領嘶聲道:“不可能……他不可能就這麼死去!我命令你,立刻,馬上把他救活!”
醫生毫無波瀾的瞳孔裏沒有絲毫恐懼,隻是淡淡將衣領扯出:“抱歉,我們盡力了。”
“庸醫!你們這些庸醫!”廷皓瘋狂踹著屋內的設施,偏執的目光中燃著怒火,眸底卻在不覺間,悄悄浮上幾抹紅暈。
初原匆忙傾身扶起跪倒在地的百草,疼惜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她淚痕交錯的麵容,聲線裹挾著微微的顫抖:“百草,這不是你的錯,你不用這樣的……”
她的雙瞳,空洞而渙散,呆呆的失去了聚焦,如同一個,被人遺棄在角落、毫無生氣的人偶。她的手從初原掌中掙脫,她徑直走向病床上的少年。
望著他沉靜清俊、卻再不會有任何情緒波動的麵孔,她將他的手牢牢攥入掌心。
那少年的手指,纖細修長,骨節分明,如同上帝精心雕琢的一塊無瑕白玉,精致到令人心驚。指腹處卻因長期的過度操勞,覆上一層透明的薄繭。
她未如此細致地端詳過他的手,也從未如此用力的握著他的手,仿佛這樣,他便不會離開……
她垂眸望著那隻手,終是抑製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所有的情緒都在這一刻噴薄而出,哭到不能自已。
恍惚之間,腦海中輕輕回想起若白臨終前在他耳畔低聲輕語的那句話。
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