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可能快要醒了。
一周前,初原拿著醫檢報告告訴他這個消息時,若白記得自己答得有些麻木:“哦。”
沒有清理中的欣喜,也沒有意料外的訝異。
因為已不敢奢望。
已不敢奢望他會如幻想般坐在窗邊,眸中是多年前鹿般倔強分明的神色,望著他淺淺地笑。
三年前,他回來了,她卻躺在病床上不知何時會醒。他日日夜夜攥著她的手,渴望她在某一日可以睜開眼看一看他,一次就好。
可是,盼了三年,一次也沒有。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希望後的失望,才是最深的絕望。
正是因為它經曆了太多次失望,所以已不敢再希望,已不敢體會在失望一次的痛楚。
當若白結束了一天的訓練,匆匆趕到醫院踏入病房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他又猜對了。
依然沒有醒。
木然地垂下視線,掩去了一霎間黯然的眸光。
還在期望著什麼呢。
什麼快要醒了,都是假的。
夢醒黃粱,不過是場自導自演罷了。
真的,不要再傻下去了。
若白坐在她的床邊,望著她。
安靜的眉眼,隱了固定的靈動。
他忽然憶起許多年前道館挑戰賽,鬆柏打進四強,所有弟子都在酒吧舉杯歡慶。那一晚,他與她遊戲時被同伴戲耍抽走了他們之間的棉花糖,他慌亂之間隻記得將臉略略別開,少女臉頰緊貼的溫度直抵心底,成為了他始終未曾展露的一縷心思。他記得他腦中轟鳴,不複往日的淡然平靜,隻是磊落的望著麵前少女一寸寸變了臉色,然後跑了出去。
那一晚,玩鬧很久的她困了,靠在沙發上便陷入沉睡。那一晚,他也和今天一樣,細細掃視著她的睡顏。
可那隻是那時,那時的她,睡一晚便會醒來,第二早依然是活潑靈動的少女。如今的她,或許他等到生命盡頭都回不來她睜開眼睛。
他在回憶中深陷,卻未曾注意,病床上沉睡中的少女的手指輕輕蜷縮。
從回憶中掙脫,他忽然想起,今天還未為她洗拭,便拿起臉盆出門打水。
他端著臉盆進入病房,隻是望著盆中微漾的清水和浸在水中的白毛巾出神,抬眸。
臉盆倏然落地。
微燙的水四濺開來,打濕褲腳。
若白靜靜望著她,笑了。
恍若碧波劃過的井中月,溫柔之下深不見底。
她也靜靜地望著他,亦笑了。
傾倒了流瀉的皎皎月光,窗外星光為之黯然。
墨色流轉,笑意漫天。
眼角一物忽落在唇邊。
熟悉的溫熱澀鹹。
唇角的弧度卻絲毫不減。
回來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