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呢,這麼高興?”岑甫手裏提著一個藍綢包袱進了店來。彼此見了禮,坐下敘話。
悅然覺得幾個人都在看自己,索性大了膽子對岑甫道:“岑叔,你在家辦的學堂,都教多大的學生?教些什麼?”
岑甫心中有些詫異她一個小孩子也好奇這個,仍是很和氣的答她,“有幾個年紀小的童子,也有兩名年長些的少年。教什麼嘛,這就要看他們想學什麼了。”
“他們想學什麼,你就能教什麼?”悅然有些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眼底隱隱透著一絲興奮。
“哈,”岑甫略有些矜持的笑了一笑,慢慢點了頭,“目前,倒也可以這麼說。”
悅然聽出他話裏的自矜與自得,追問道:“那你都能教些什麼?射、禦、術算,都能教?”
不僅岑甫,就是鮑柱、林覓兩人聽自她口裏問出這樣的話來,也都吃了一驚。
“哦,你想學射、禦、術算?”岑甫不動聲色,仍是笑吟吟的問。
悅然搖頭,一臉不感興趣,“我一個女孩子學射、禦做什麼用!又不是將門出身,要去保家衛國。學點術算就是了,日後好替娘親算賬。”
幾個人聽得啞然失笑,倒齊讚她懂事。
“岑叔,鮑叔說等學堂休沐接我去你們那裏玩一天,可娘親說得請你考校我的功課,得了‘好’字,才許去呢。”悅然也不理會他們的誇讚,反蹙了小眉頭,看著岑甫,“您博學****,可不能考校我們先生沒教過的啊!”
“那好,”岑甫笑著應了,“你擅長什麼咱們就考什麼罷。”
“那怎麼成!”悅然倒不樂意了,“你該問問我學了什麼,然後再考校。”
黃嬤嬤本來想上前打斷,卻讓麗娘輕輕扯了袖子,止住,“咱們瞧瞧著丫頭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許是大家都這麼想的,一時竟沒人插話。
岑甫頓了頓,便從善如流的問,“你在學堂都學了什麼?”
“剛入學,學了《千字文》、《童蒙訓》,如今正學《音律啟蒙》,《千家詩》也開始讀了一些!”悅然一一報來,聲脆意得,透著些胸有成竹的意思。
“那,咱們就對個對子如何?”
“行啊。”悅然答得爽快。
岑甫眼角稍許掃了一眼街上,出了上句:“日暮人歸家”,然後笑吟吟的看著悅然。
悅然將眼在幾人身上轉一圈,張口就對道:“暑熱瓜替茶。”
“哎,這不是大白話了麼!”黃嬤嬤聽她說得實,忍不住笑了。“你才認幾個字?就敢對對子了。沒的叫岑先生笑話。”
“我倒覺得尚可,難得的應景,真切實在。”岑甫笑道,“嬤嬤不知道,如今百廢待興,於文風上正當是倡導言之有物、言之切實的。”
“那可是能得個‘好’字?”悅然有些急切。
岑甫卻搖了搖頭,“對對子雖不是作詩,但也講究意境情韻。方才那一句還算不得好。”看著悅然有些喪氣,又道:“再對一句如何?”
“好!”悅然的眼底晶亮了兩分,筆直坐了,等著岑甫出句。
岑甫思量著初見這小丫頭的情形,想著來時,瞧那鎮外北樵溪中的夏荷正好,便道:“北樵溪畔風荷舉。”
悅然一雙星子般的眼珠輕靈一轉,立時對道:“臨水村頭細香浮,這句可成?”
“北樵溪畔對臨水村頭,風荷舉對細香浮,我看倒對得好呐!”沒等岑甫開口,林覓先讚了起來。
悅然仍隻看岑甫,巴巴的盼著。
“初學來說,也當得一個‘好’字了······”岑甫話音未落,悅然便從凳子上蹦了起來,跳到麗娘身旁,扭著她的手歡喜。“娘親,這下我能跟著鮑二叔去玩了吧!”
麗娘這才笑著點了頭。悅然忽一拍小巴掌,“到時候把安哥兒也帶上,我這就去跟馬嬸子說。”說著就往後頭跑了。
“這丫頭!”麗娘直歎氣,又對三人道,“用過飯再回吧,今兒正好——”
“不用、不用,我們這就走了。”岑甫帶頭起了身,人到了門口,卻特意回身囑咐道:“天熱,你、你和黃大姐都要注意身子,廚中悶得緊,多出來歇歇。”說著也不等麗娘回話,提了包袱就快步走了。
鮑柱和林覓兩個嘿然笑了,自跟她們告辭,跟了出去。
黃嬤嬤隻立在一旁對麗娘抿了唇笑得很有些深意,麗娘微紅了臉,嗔道,“嬤嬤做什麼呢!”自往酒壚後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