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7章 077 認親(1 / 2)

077認親

眾人皆吃了一驚,望著這位眼眶泛紅,白臉粗氣的老者不知如何接話。

隻岑甫麵色一變,立時翻身下馬,半跪在地,撲抱著老者些微有些哆嗦的腿腳,啞著嗓子道:“不孝子岑甫拜見父親大人!”

此時,不獨悅然,便是麗娘、林覓等人都很是吃驚。各個下馬下轎,因在街上,不好跟著跪身下去,隻恭敬的立在一旁,給契闊相逢的父子兩人留個說話的空。

那老者先是將手裏頭的鳩頭拐高高舉起,待聽得一聲“不孝子”心裏早就由恨轉愛,滿是褶皺的臉上老淚縱橫。腿腳又叫岑甫抱住,低頭見這十幾年沒見,原以為死在亂世裏頭的兒子,儼然出息了,那拐哪裏還舍得落下來。隻鬆了手,空著一雙老拳,在兒子結實的肩背上捶了幾下,斥道,“你還知道有個沒入土的父親?!你還知道回來?你不如等我入了黃土,化了白骨,再來——”

“父親息怒,兒子知道錯了!還請父親愛惜身子,容兒子彌補孝道!”岑甫素來結實,並不怕捶那幾下,隻恐老父親動怒傷了身子。

這老者姓岑名賢,年輕時也是個才子,因世道紛亂並未入仕,是個端方謹嚴的性子。因老妻並長媳遇難,長子投軍,支撐著安排了餘下二子一女的婚姻,隻覺塵世苦恨,便漸漸有了些輕世求道的年頭,自取了個“尋鶴翁”的別號,常年在京郊終南山道觀裏修行。因他頗有些見識,經義體悟得透徹,又沒有攀附得失的計較心,倒漸漸有了些聲名。因一個貴人知他有個兒子在夏州,在朝廷邸報裏看得有一條征召夏州岑甫入京待選的公函,便與他提了提。岑賢便上了心,求仙問道的心思都靠了後,先自己從山上搬回家中居住,又算著日子,自八月裏便派了人在夏州方向進京的東門盯著。打定主意,務必要將那野出去許多年的大兒子領回家中去好好教訓一回。

此時哪裏能聽得進岑甫苦勸的話,掄起老拳又要落下,卻恰對著岑甫仰麵哀求的臉。那臉雖染了風霜,卻仍能一眼看出似他那老妻的模樣,叫他想起年青時與妻子一起逗弄孩子的情形。他與妻子情深愛篤,因妻子生產時傷了身子,多年膝前僅有這一子,是以教養之餘,也有些溺愛。甚至在妻子調養好再生下後頭兩子一女後,夫妻倆心裏仍偏愛長子多些。

如今狠命擂了十來拳,前恨也消磨得差不過了,又見岑甫雙目含淚,滿臉孺慕憂心之情,眉眼間又極似老妻,一時鉤動心腸,哪裏還捶得下去手。隻摟了岑甫的頭頸,似恨似泣的念叨,“逆子啊,你這個叫家裏盼斷心腸的逆子啊!”

許是這京都城門口常見這樣的悲歡離合,倒沒太多人圍著看,隻不免路過時多看兩眼。

林覓見父子兩這頭一麵見得也差不多了,忙過去見禮,並勸道,“闊別多年,自然有許多話要說。不如請伯父帶了兄長家去,待我替兄長收拾好宅院,明日再來府上拜會。”說話間又與岑甫遞了幾回眼色,彼此頷首。

岑賢身邊不知何時多了個四十來歲的管事,聽了林覓的話也上來勸,“這位爺說的是。太爺,大爺還跪在地上呢,您不心疼,小的卻是看不下去了——”

“讓他跪著!就這麼一會子,他就受不得。那他這一走十幾年,可想過家裏人受得受不得!”岑老太爺喘著粗氣道,那眼卻在街麵上看了一回,心底也怕這入秋的冷青石板跪壞了兒子膝蓋。

那管事是岑賢身邊老人,頗知其心意,也不戳破,將身子往後撤了半步,露出一旁站著的麗娘和悅然,還有奶嬤嬤懷裏抱著的繈褓中的蔚哥兒。“太爺不心疼大爺,也要心疼孫子、孫女不是。冷風裏站這麼久,先不說遠途奔波的人身子受不受得住,單說這街口上,人來人往的,叫那些三教九流的人將夫人、小姐、小少爺衝撞了,也——”

管事的話沒說完,就叫岑老太爺一衣袖子掃過來砸在鼻尖上。“回家!”岑老太爺一麵退步要走,一麵又恨恨叮囑那管事,“你給我盯緊了!”

管事笑應,“小人定然穩穩妥妥的伺候著夫人、小姐、小少爺跟著太爺轎子回府!”

岑甫早讓林覓並先頭攔馬的小廝扶了起來,此時恭恭敬敬的扶著岑老太爺上轎,“父親放心,我給父親押著轎子。”

這就是應承了要跟著回家。岑賢聽了,心底自然高興,鼻子裏卻是一聲冷哼,看了岑甫一眼,才進了轎子。

岑甫過來親握了麗娘的手,送她們母子上馬車,卻不好多說什麼。倒是麗娘反握了岑甫的手,溫柔一笑,低聲道了句,“你放心。”叫岑甫心底一暖,心下大安。

那管事見岑老太爺的轎子已經動了,便與岑甫道,“太爺就是這個脾氣大爺不要見怪。我護著夫人她們先行一步,大爺與這位爺說完話再來就是。若一時尋不得,打聽鼓樓街口邊的花枝巷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