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下第一的孤獨(1 / 3)

第六章獨孤求敗:天下第一的孤獨我十六歲開始練劍,練劍的原因是這一年我的父親死於蒙麵刀客的一次集體劫殺,我要為父親報仇。我自製了一柄劍,叫獨孤九劍;我自創了一套劍法,叫獨孤九劍劍法。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爭奪天下第一,可是我卻練成了無人能敵的劍法。我殺死了大漠上所有以殺人、劫財為生的刀客和殺手,然後離開了大漠。我開始了一生的尋找,我遊曆天下,拜訪了無數武林前輩,可我始終沒有找到能勝過我的人。所以我感到很孤獨,因為孤獨而尋找,因為尋找而孤獨。

我叫獨孤求敗,從小就生活在一望無際的西北大漠,那是一個極度荒涼極度悲涼的地方,很遠很遠的地方你都看不到一個人影,也聽不到一聲駝鈴。偶爾會有一棵樹靜默在風中,一個人,無依無靠的樣子,那樹的名字叫胡楊,千年不倒的胡楊,這個世上最孤獨也最頑強的一種樹。當然還會有寂寞的飛鳥低低的掠過天空,它們破空的鳴叫使得大漠更加空曠寂寞。

因為荒涼所以寂寞,因為寂寞,我母親一生下我就離開了大漠。我問父親,娘為什麼要離開我們,離開了大漠?

父親說,因為這裏很寂寞。

為什麼這裏很寂寞?

因為這個大漠隱藏了太多的殺手和刀客,他們以殺人劫財為生。

她去了什麼地方?那裏不寂寞嗎?

娘去的那個地方叫江南,那裏有很多人,不寂寞。

爹為什麼不離開這裏?

因為爹已經習慣了寂寞。

是的,父親已經習慣了寂寞,在我問這些問題的時候父親已經守望了這片大漠二十年,父親對這片大漠產生的情感已經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父親是一位普通的商人,老實巴交,沒有武功,不懂江湖,卻知道這片大漠埋藏了無數的刀客和殺手。從我記事的那一天起,在父親有生的日子裏常常跟我說,要我隨時做好他被刀客劫殺葬身於大漠的心理準備。父親說,我通常日出的時候離開大漠,日落的時候返回大漠,如果遇到急事,可能會第二天中午或下午回到大漠,絕對不會兩天不歸。所以,如果我兩天沒有回來,我一定死在了刀客的手下。

我六歲開始記事,父親說我是這個大漠上最聰明的人。我記得那年父親販賣鹽貨回來,懷裏抱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我驚訝得睜大了眼睛。我看見那嬰兒的胸口上畫著一幅奇特的圖景,蛟龍出海,紅日旭升。嬰兒一直在啼哭,而當我從父親的手中接過他時,他卻躺在我懷裏安靜得睡著了,我看見他的嘴角蕩漾著滿足的笑容。

他就是後來江湖上人人皆知的東方不敗。是父親從大漠裏撿回來的一個孩子,沒有人知道他的奇特身世,或許隻有他身上的那幅圖景才可能解開他的身世之謎。善良的父親收養了他,他叫我哥,在他十九歲之前他一直把我當做他的親哥哥,而我一開始就知道他是父親撿回來的弟弟。

在我十六歲之前我和東方不敗有過一段快樂而難忘的日子,在我離開大漠之後寂寞的旅途上,我常常把它拿出來細細的回味。那時候東方不敗聰明靈俐,活潑可愛,俊俏的小臉笑起來像一朵向日葵,好看的酒窩裏常常盛滿了燦爛的陽光。我很喜歡東方不敗,我一直把他當作我的親弟弟,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常常忍不住抱起他,親吻他的眉毛,臉蛋,還有小巧的鼻子。而他總是一副安靜乖巧的模樣,令人無限憐愛。我想,如果沒有東方不敗,我的短暫的童年時光一定不快樂,一定很寂寞。

有時候我和東方不敗會跟在父親的後麵,穿過一條長長的大漠古道,去大漠盡頭的一個繁華小鎮販賣鹽貨。那個小鎮人來人往,有很多新奇的東西,我總是陪著東方不敗從街的這一頭看到街的那一頭,直到繁華退去,荒涼顯現。東方不敗看到了什麼東西,想要什麼東西,我從來沒有拒絕。但所有的東西我們隻買過一次,因為那些東西我都知道做,而且做出來的比他們賣的還要好。像什麼泥人啊,紙鳶啊等等。東方不敗在回家的路上會問我,哥,為什麼我們青石鎮人那麼少?我捧著他的臉說,因為我們居住的那個大漠有很多殺手,把青石鎮的人都殺死了。東方不敗晶亮的眼裏閃過一絲驚悚,哥,有一天我們也會被殺死嗎?我笑了笑,說,不會的,有哥在,我們不會被殺死的。

更多的時候我和東方不敗留在大漠裏,父親一個人去販賣鹽貨。整個大漠都是我和東方不敗的天堂。東方不敗坐在我為他製做的滑板上從高高的沙後上滑下來,然後撲進我的懷裏,他歡快的笑聲猶如銅鈴般悅耳動聽。我拉著她的小手像誇父一樣向著太陽升起的地方在大漠裏奔跑,跑累了我們就放紙鳶。我親手製做的雕形紙鳶被我們放上了很高很遠的天空,可是我感覺它飛翔得並不自由,我們手中的線是它的羈絆。於是我故意弄斷了線,卻騙東方不敗是疾厲的風吹斷了放紙鳶的細線。我抬頭用蒼遠的目光望著那隻斷線的紙鳶消失在雲端。我想,或許有一天我也會像那隻紙鳶一樣飛去。而東方不敗卻一臉頹然的坐在沙漠裏,我隻好走過去安慰他,明天給他重新做一隻雕形紙鳶。

在我十六歲的時候,我和東方不敗的那段快樂的童年時光已走了盡頭,因為在這一年裏我摯愛的父親離開了我們。父親死於蒙麵刀客的一次集體劫殺,那些泯滅人性的刀客搶走了父親的錢袋和一隻駱駝。我和東方不敗趕到現場的時候,最後一名刀客躍上快馬揚塵而去,而我可憐的父親已橫屍沙漠之中,鮮紅的血從父親的嘴角流出來,泅濕了沙土。東方不敗在一旁哭叫著父親,我忍著淚水和悲痛背起來父親已經冰冷的軀體,深一腳淺一腳走在灸熱的沙土上,我看見前方掛在大漠邊緣的那輪落日一直在滴血。

我埋葬了父親。我在父親的墳前長跪不起,我向父親的亡靈發誓,我一定要替父親報仇,殺死這個大漠上所有以殺人,劫財為生的刀客或殺手。

從那一天起我就很少和東方不敗在一起玩樂了,我知道這對於一個隻有十歲的孩子來說是一件過於殘酷的事情。十歲如花一般的年齡正需要雨露的滋潤,而東方不敗卻要開始忍受一個人的孤獨、寂寞還有恐懼。東方不敗還是一個孩子,可是我已經長大,東方不敗不必承擔的重任我必須承擔,而且畢竟我是父親的唯一的親生兒子,殺父之仇自然要落在我的肩上。

一個群星璀璨的晚上,大漠的夜空美麗得讓人沉醉。東方不敗一個人坐在隱泉邊看天上的星月,我來到他的身後,輕輕的對他說,弟弟,從今以後你要學會一個人長大。東方不敗回來頭來,沒有說話,點了點頭,我看見他晶亮的眸子,心裏一陣疼痛。

我開始了我的練劍生涯。我自製了一柄劍,叫獨孤九劍,我自創了一套劍法叫獨孤九劍劍法。獨孤九劍招招都是進攻,攻敵之不得不守,本身無招,精髓在於以無招勝有招。獨孤九劍分為總訣式、破劍式、破刀式、破槍式、破鞭式、破索式、破掌式、破箭式、破氣式共九劍。其中破劍式破解普天下各門派的劍法;破刀式破解柳葉刀、單刀、雙刀、鬼頭刀等刀法;破槍式破解長槍、大戟、蛇矛、禪杖等各種長兵刃;破索式破解長索、三節棍、飛錘流星等軟兵刃;破氣式是對付身具上乘內力的敵手而用。神而明之,存乎一心。獨孤九劍每一劍皆在找出對方的破綻而進攻。創立這套劍法我隻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對於我能創造出如此精妙的劍法,連我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像父親所說的那樣是這個世上最聰明的男子。

每天的熹微時分我都會踏著大地的呼吸來到大漠的腹地練劍。每次來到大漠中時我都會被一種悲壯而決絕的情緒所包圍,腳踩細軟的沙粒,放眼望去,漫漫黃沙,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曆經風沙錘煉的胡楊,孤傲地挺立在天地之間,寂寞而又執著地等待遠處模糊紅柳的影子。輾轉的厲風把胡楊塑成憤怒抑或呐喊,抑或哭泣的姿態,猙獰的枝權仿佛在控訴大漠刀客和殺手的血腥暴行。遠處依稀可見幾個淒涼的墓家,一堆堆白骨是俠客的忠還是牛馬的怨?抑或是一個孑然漂泊的風中過客喪生於刀客的無情刀下?我遙想著這裏曾經是一片美麗的富饒之地,隻是因為千年的浩劫才使昔日的輝煌成為今日的廢墟。每次練劍的時候我似乎可以聽見掩埋在黃沙下麵的古城在悲戚的嗚咽。有時候這悲戚的嗚咽又像是無數個喪生於刀客手下的無辜之靈集體的冤訴。我想安慰他們,你們不要哭泣,不久的一天所有的刀客將會在這片大漠上消失。

看似風平浪靜的大漠時時刻刻都潛藏著危險,所以在我外出練劍的時候,我再三叮囑東方不敗不要在大漠上隨便跑動。可是有好幾次當我稍微休息的時候,我都看見東方不敗一個孤伶伶的站在過遠處,向我這邊癡癡的遙望。每次我說他的時候,他總是對我說,哥,不要怪我,我太想你了,哥。我走過去,擦去他臉上的淚水,哥也想你,但哥不希望你有任何事情。

終於有一次我聽到了東方不敗的呼救聲。我看見一個蒙麵刀客疾疾的向東方不敗跑去,他的雙腳踏在大漠上的聲音猶如馳騁的馬蹄。當蒙麵刀客快刀閃出的那一刹那,我已掠至了他的跟前,一劍洞穿了他的胸膛,我的眼裏放出疾惡如仇的火光。我說過我要殺掉這個大漠上所有以殺人劫財為生的刀客,今天是我第一次殺人,為了東方不敗。我看見刀客的鮮血汩汩而出,沿著鋒利的劍刃滴落在滾燙的黃沙上,迅速風幹而變黑。我撕去了蒙麵刀客的黑色頭巾,看見一張瘦削的臉和脹大的瞳孔,蒙麵刀客絕望而痛苦的注視著我。

然後蒙麵刀客就像一棵大樹一樣直直的倒了下去,因為我已經拔出了劍。一群飛鳥低低的揀過,發出尖銳而短促的破鳴,殺、殺、殺。

從此以後東方不敗再也不敢在大漠上隨處亂跑。隻是有時候我練完一招停下來,會看見蒼藍色的天空中有一隻雕形紙鳶在飛翔,我認出來了,那是我給東方不敗製作的紙鳶。回去的時候東方不敗對我說,哥,你看到紙鳶了嗎?你看到我放飛的紙鳶的時候,那就是我在想你了。

在東方不敗的十六歲的時候,他的眼裏出現了一種深刻的憂傷,一種我無法讀懂的憂傷。東方不敗說他不想長大,想回到從前,回到他十歲以前的生活,永遠和我在一起,永遠快樂,永遠無憂無慮。我告訴他每個人都不想長大,因為長大以後你就不得不為別人而活,如果是你喜歡的人這是一種幸福,如果是你不喜歡的人這就是一種痛苦。可是我們不得不長大,如果你改變不了某種東西,你就應該積極地去適應它。

我不知道東方不敗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淚水,每次我離去的時候總看見他的眼裏噙滿了淚水,那樣的淚水隱含了太多的痛苦與無望。每當這個時候,我總是對他說,你已經長大,不應該再流淚了。

可他卻突然問我,哥,你知道沙漠裏為什麼有隱泉嗎?

我搖搖頭,我隻記得父親曾經給我講了這樣一個故事,一個美麗的女子為她死去的夫君日夜哭泣,她哭出來的淚水就化作了一汪泉水,但這樣的故事顯然隱瞞不了已經長大的東方不敗,所以我隻能搖搖頭。

可是我卻聽見東方不敗對我說,因為有人曾經在這裏哭泣。

沉默了一會兒,東方不敗又問,哥,你知道這隱泉為什麼長流不息嗎?

我仍然搖搖頭。

因為我經常在這裏哭泣。

我不知道東方不敗為什麼要這樣說,隻是我不再看他的臉,他的臉悲傷而絕望,我理解東方不敗對我的情感熾烈而深沉,執著而痛苦,我一直把他當做親生兄弟,他也一直認為我就是他的親哥哥。

在我二十四歲的時候我殺死了這個大漠上所有的刀客和殺手,實現了八年前我跪在父親的墳前所立下的誓言。可是我不知道這些刀客和殺手之中是否有我的殺父仇人,所以每殺一名刀客之前,我都會問他們,八年前你是否在這裏殺死了一名騎駱駝的中年男子?他們都搖搖頭,他們隻能搖頭,因為他們的咽喉已經被我的劍鋒封鎖。然後我就拔出了劍,他們像大樹一樣直直的倒了下去。

一個月後大漠出現了一幅絕世奇景,成隊成隊的駱駝開始在浩渺無邊的大漠裏出現,從大漠的這一頭一直延伸到大漠的那一頭。優美的駝鈴和高吭的歌聲一年四季在大漠的上空回響,而青石鎮似乎在一夜之間從一個荒涼的小鎮變成了一個繁華之都。我知道這都是我的功勞,我殺死了大漠裏所有的刀客和殺手。可是我的父親卻看不到這樣的場麵了,而我的母親,曾經因為無法忍受大漠的寂寞而離去的母親,如今荒涼已去,繁華已至,她還會回來嗎?

而東方不敗越來越不快樂,因為我對他越來越冷漠,我不知道我這樣對他是不是太殘酷。我隻是想要他學會一個人獨立,一個人堅強,一個人承受,承受他應該承受的和不應該承受的。我知道他內心裏有很多苦。這種苦誰也無法幫他解除,遲早有一天我會告訴他身世的真相,那一天也是我離開東方不敗的時候。

我開始數月的不歸,走的時候也不告訴東方不敗我要去哪,我希望他早日習慣沒有我的日子。可是,當我聽到東方不敗那一聲情真意切,焦灼而又痛苦的呼喚時,我的心如針紮一樣疼痛,有時候我幾乎要流下眼淚來,但我終究沒有回過頭去,留給他一個無情而冷漠的背影。

在離開大漠的日子裏,我拜訪了很多武林前輩,和武林前輩砌磋武藝是我行走江湖的唯一樂趣。我的理由單純而簡單,我隻想看看我自創的劍法和那些早已名揚天下的武功絕學差距有多大。隻是我萬萬沒有想到,那些我拜訪過的武林前輩竟然沒有一個人是我的對手,他們都過不了我的三招。我在大漠練劍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要爭奪天下第一,我隻要能殺死大漠上的刀客,能為我的父親報仇就夠了,可是我卻練成了天下無敵的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