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白鹿齋。
孟城的郎中隔了一日,這日晌午便坐車趕了過來,從頭到腳把江夔複檢了一遍,道情形還好,又將額角傷處換了藥。明瑜道過謝,包了診金命人送出去。
江夔雖救治得及時,隻畢竟上了年紀,昨日早間是因了謝醉橋在此,又贏了賭局,這才情緒亢奮。待他離去後到現在,除了醒著時與明瑜說幾句話,大多時候便都是吃了藥在睡。至午後,明瑜服侍好外祖躺了下去,因了一雙腳在靴裏又漲又癢,正往自己屋裏去,到了房門前,見周媽媽喜孜孜過來道:“姑娘,將軍府的公子來了,說是給老太爺送藥的。如今人正在前堂。”
明瑜這才記起昨日一早他說送藥的事。沒想到不但真送了藥,竟還是自己又親自過來一趟,心中也是有些驚訝。外祖剛睡去,柳勝河不在,自己年歲雖小了些,隻在這白鹿齋了也就算是主人了。他是貴客,且又專程送藥而來的,若避而不見,總歸是說不過去。想了下,便帶了周媽媽與春鳶一道,到了前堂。
謝醉橋本也沒打算自己親自過來,今早交代給高峻,臨了打開匣子看了眼,見到那瓶玉福膏,眼前忽然似又跳出了前日雪地裏的那個火紅嬌小身影,躊躇間,想起裴泰之信中提到的那樁事,終還是改了主意,自己重又策馬而來,費了大半日才到。等在前堂的功夫,忽聽見裏間有輕微的腳步落地聲傳來,心中竟莫名一緊,轉頭果然見那架屏楹後,周媽媽和幾個丫頭簇擁著中間的女孩走了出來。
謝醉橋抬眼看去,見她今日打扮和昨天又有些不同。肩上披個粉紅小鬥篷,映得一張小臉潔白如玉。按了大昭風俗,未出嫁的女孩們慣常佩戴項圈或金銀鎖,表吉祥如意。他前兩日並未見她佩,今日胸前卻懸了枚鏨花鏤空玉鎖,鎖下又掛兩個雕得極其精巧的黃玉小瓜,瓜上左右各攀一隻同是玉雕的蜻蜓和蝴蝶,須翅栩栩,再配上她梳的烏黑齊眉劉海,劉海下一雙明澈的眼,活脫脫一個天真不知愁的小女娃。
謝醉橋這一瞬間心中竟滑過了一絲連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悵惘。忽然又覺著自己因那巧匠一事,竟特意用大半日的功夫冒著刺骨寒風縱馬來此向這小女娃打聽,有些過於費周折了。其實大可不必,派個人到榮蔭堂問聲便是。
明瑜到了前堂站定,喚了聲“謝公子”,又按規矩見了禮,高峻便呈上那匣子。周媽媽急忙接了過來,明瑜複又謝了,這才歉然道:“多勞公子送來,本該由我外祖親自表謝。隻他老人家剛睡下不久,還望公子勿怪。”
謝醉橋早已攏了心神,心道既已經來了,那問下這小女娃便是。一笑,看向明瑜道:“阮小姐不必客氣。我今日過來,除了給老太爺送傷藥,還另有一事相問。前些天無意在我妹子那裏見到座有機關設置的沙鍾,曉得是從貴府裏出來的東西。這才冒昧打聽下,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明瑜萬沒想到他會問這個,略微一怔。謝醉橋看出她意外,又補道:“並無他意。隻是想著能造出此物之人,必定精於機關設造,若能尋訪得到,還想請教些疑難之事。”
明瑜心中雖還疑惑,隻也不好多問,便笑道:“這沙鍾來自我身邊一個丫頭。隻她也是旁人所贈。公子想尋那造鍾之人,也不難。若不急,待我回去後問那丫頭便是。”
謝醉橋道:“確實不急。阮小姐若得便利了,再打聽下就是。”
明瑜含笑頷首。謝醉橋知道應當告辭了,便道:“如此則有勞了,我靜候佳音。就這告辭了。”
明瑜忙叫走好,又讓陪在堂中的餘大相送。見謝醉橋轉身朝門廊方向走了幾步,忽然背影遲疑了下,已是回頭道:“方才忘了提醒。老太爺的傷藥用法已記在紙上,就在匣子中。匣中另一瓶玉福膏,是我妹子曉得我要過來,特意叫我轉給你的。說冬日手腳若有凍傷疼癢了,取藥擦抹揉壓,效果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