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2)
自家兒子對阮家的女兒有意,謝夫人又豈能看不出來?從前一來覺著年歲小,二來也確實因了阮家行商的緣故,有些猶豫不決。此時見兒子紅著臉到自己麵前這般小心翼翼搖頭擺尾,又是好笑又是好氣,裝作不曉得,虎下張臉給打發走了,自己心裏卻暗暗盤算開來,細細想了下,覺得這門親倒也不是不可結。阮家雖是行商之家,卻有敵國之富,在江南也算名門,聲譽極好。若是娶了明瑜進門,往後雖少了個能在官場相互扶持的親家,隻自家丈夫正值壯年,以他如今政績和交際人脈,再加上阮家的財富鋪道,未必就不如結一門官道上的親。即便是結了官道上的親,從來都是高嫁低娶,若多了個門第低過自己的親家,於丈夫的官道其實也沒什麼大的裨益。此其一;她與江氏是遠親,兩家關係本就親厚,知根知底,明瑜那女孩,她確實打心眼裏喜歡,有個這樣的媳婦,也是不錯。此其二;此番自家老爺能因治水得皇帝賞識封賞,去年八月裏阮家功不可沒,甚至若沒阮家出大力,隻怕江州早也與別地一樣成洪澤了,她也不是不曉得,可見阮家不定就與自家投緣。此其三。
謝夫人雖仍覺娶個商家之女入門有些勉強,隻世事從來都無十全十美。既然兒子也有這心思,不如等江氏應邀過來了,問下她口風,想來是必定會歡喜應下的,到時要了明瑜的生辰八字,與自家兒子的一道送去叫胡半仙合下。若真是上上,兩家親上加親,倒也不失為一樁好事。
謝夫人思量完畢,越想越覺有理,隻等著江氏次日過府敘話了。不想待她過來,剛問及明瑜幾句,江氏卻實在忍不住多日來心頭的喜憂,先把自家女兒在餘縣時被抬為秀女,皇帝要賜婚給謝醉橋的事給道了出來。
“……姐姐,我從前便是做夢也沒想過會有這般的好事。按說該放心了,隻一天未等到你伯爺家來過大禮,我這心總懸著一日,如今應正是春選之時,路又遠,也不知皇上的婚賜下來了沒有。我如今一睜眼,一閉眼,滿腦子想的便都是這事,心頭便似揣了七八隻兔子,沒一刻是安寧的……”
謝夫人目瞪口呆,片刻後才明白了過來。
人的心理都很微妙。謝夫人起頭還覺著和阮家結親,自家是放低了姿態在屈就。如今曉得他家竟會和昭武將軍府結上了親,心裏竟十分惋惜,仿佛被搶走了個好兒媳,又止不住有些發酸,忙擠出笑,拿話寬慰江氏,說皇帝既應下賜婚,必定是金口玉言了。又恭賀道:“我一早就覺著我那侄兒與瑜丫頭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隻從前也不過在心中想下而已,不想竟成了真,真當是恭喜了。”話說完,到了最後心中又暗呼僥幸。幸而自己方才沒搶過她開口在先。若是自己先挑了話頭,後才被告知這事,豈不是被掃了臉麵?
江氏哪裏曉得謝夫人那七拐八繞的心思,自己堵在心裏多日的話倒了出來,這才覺得舒心了許多,又得她寬慰,也覺有理。那謝醉橋看起來也不是個沒譜的人,如今自己隻管放下心等著嫁女兒便是。興致一來,便扯住謝夫人談起了明瑜的嫁妝之事。
謝夫人那酸楚的心思也不過轉瞬即逝。婦人家大多喜好談論這些,何況自家也有個女兒在,遲早有這一日。如今先練手,就當查漏補缺。當下便撇開了心思,與江氏一道說了起來。
她二人在屋子裏說得興致勃勃,哪裏會想到此刻門外卻正貓了個人在偷聽,正是那謝翼麟。原來他曉得自己母親今日邀了江氏過來,實在想知道明瑜的近況,忍不住便摸了過來,叫門廊外的丫頭噤聲,自己躲了過去,想著她兩人說話時總會提起明瑜的。此刻話果然是偷聽到了,卻萬萬沒想到竟會是這樣一個消息,當下如遭了雷劈,臉色大變,也不管邊上丫頭們的詫異目光,失魂落魄地遊蕩回了自己屋子,迎麵正撞上了出來的靈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