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9章(1 / 2)

第 96 章

入春三月,明瑜五個月身孕的時候,河西傳來了開戰的消息。

事件的導火索是幾個戍邊的西廷士兵趁夜越邊潛入大昭國境,掠殺了當地的一家牧民,連這家人裏身懷六甲的兒媳也沒逃過被奸殺的厄運。謝南錦聞訊,憤而拔劍斬斷桌案一角,戰事即發。

這是一場雙方都準備了許久的戰事。兩個國家,幾十年的邊境摩擦,一旦爆發,幹戈崢嶸。一個月後,曆經數場血戰,謝南錦率部奪占了雲城。

雲城在滎水之南三百裏。大昭建國之初,還不過是個商旅通商路過駐留而形成的聚居地,因戰略位置及其重要,高祖下令鑄城圍牆,遷徙軍民而入,漸漸發展成了一個人煙阜盛的大城池,連同附近數百裏的牧場地,本都歸屬大昭。及至先帝在位之時,卻被西廷占去,至今已三十多年。如今終於奪回雲城,則大昭軍隊繼續推進再無後顧之憂,於戰局可謂舉足輕重。

就在大昭軍隊歡欣鼓舞,意欲一鼓作氣繼續西進,將西廷大軍完全驅出河西之地時,傳來了一個噩耗。大將軍謝南錦胸中毒弩,情況危急。

他的出事非常偶然,甚至可以說,是個意外。

三十多年前,雲城被西廷占領的時候,當時的西廷主帥都顏下令屠城,城中的漢人或逃,或被驅殺殆盡,血染城池,如今城中居民都是近三十年來新遷而入的西廷子民。謝南錦攻下城後,麵對驚恐不安的民眾,不但否決了部將提出的屠城報複舉動,反而下令全軍不得騷擾民眾。

事情就發生在攻下雲城後的第三天。謝南錦帶了親衛巡過城防,騎馬回城中原來的刺史府,打算擬定接下來的戰略攻策之時,路上跑出一個小兒,大約是被對麵疾馳而來的馬隊所驚,忘了閃避,站在路中發呆。

這小兒不過四五歲的樣子,還未留頭。謝南錦急勒馬匹,馬蹄堪堪從小兒頭頂掠過。小兒這才撲地哇哇而啼。謝南錦生怕傷到了他,下馬要去看去究竟,恰此時一婦人搶了出來,抱過小兒在懷,便朝謝南錦跪下不住叩頭,口中連連告饒。

謝南錦在河西多年,自然會說西廷語。見這婦人麵黃肌瘦,身上衣衫破舊,口中又乞憐不已,想到兩國國境多年不平,苦的不止是遠離故土的將士,民生更是艱難,心中惻隱,從身邊之人那裏要了塊碎銀,上前正要遞給那婦人,不想突然生變,那婦人袖中竟暗藏了一射即發的暗弩。謝南錦反應過來,閃避了下。終因距離太近,待身後的護衛們發覺不對時,毒箭已經射入了謝南錦的肩,不過片刻,便毒發不支倒地。一發得手,那婦人倒轉暗弩,欲射向自己之時,被高崚製住。婦人狂笑,道自己乃是破城之日戰死的一西廷校尉之妻。家中原本的兒子就病死,如今丈夫又沒了,她再不欲存活。西廷邊民素來彪悍,女子亦射箭打獵。她便偷了個因亂與父母失散的小兒,守在謝南錦回刺史府的路上,設計了這局。

高崚盛怒,一刀砍了這婦人的頭顱,血濺三尺。

將軍在戰場所向披靡,令敵軍聞風喪膽,不想因他仁慈,更因自己與身後這群護衛的疏忽,竟遭這樣的毒手,狂恨欲摧,恨不能以死謝罪。見謝南錦麵若銀紙,唇色發青,曉得是中毒的跡象,抬了匆匆回去,急召軍醫。

軍醫在河西多年,立刻便辨了出來,謝南錦所中的,正是當地邊民為獲皮毛,打獵時所用的一種藥毒,極其歹惡。邊民為求速速毒倒獵物,隻要藥性狠烈,哪裏會想解法?軍醫上報,急需一味解毒的百年老蟾衣,因了極其珍貴,別地少有,據他所知,京中太醫院藥房似有所藏。

大戰不過初步告捷,十萬敵軍還在身側虎視眈眈,主帥卻痛遭這樣的意外。高崚與跟隨謝南錦多年的軍師梁夏一番緊急商議。大將軍斷不能長途運送回京救治,怕路上顛簸,毒氣發散了攻心。如今第一隻能盡力采集草藥,暫時壓住毒性,第二派人日夜兼程回京,速帶禦醫和老蟾衣過來救命,第三,則加緊城防,對外嚴守機密,務必不能將大將軍中毒昏迷不醒的消息傳出去,免得己方軍心渙散,敵方聞訊前來偷襲。議定過後,信使當即漏夜快馬往金京而去。

半月之後的一個深夜,披星戴月的信使抵達謝南錦當日被太子送出的北城門,急急叩響了門上的沉重鐵環,打破夜的寧靜。

明瑜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的。她猛地睜開了眼睛,剛動了下身子,身邊的謝醉橋立刻安撫地輕輕拍了下她的後背,自己迅速翻身下榻去開門。

夜深寂靜,明瑜辨出了門外另個說話的人是魯大。他兩個人在門外,聲音壓得很低,說什麼她聽不大清楚,隻心中卻忽然生出了絲不安。片刻後看見謝醉橋手執燭火而進。

他的腳步還是和平日一樣的沉穩,但是明瑜立刻從他眼中看出了不同。

他的目光流淌出了悲傷和急切,隻是這些情緒在被壓抑著。他大約是怕嚇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