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1章(1 / 3)

第 98 章

父子二人沉默,心中卻各自雪亮。

大昭奪回被西廷占據了數十年的雲城及周遭地界,迫對方議和,謝家功高,近來不但朝野內外言必提及,甚至連民間也在傳揚昭武將軍的威名。但這於謝家,絕非好事。

自嚴黨事變後,正德疑心大增。作為帝王,剛拔除了一顆幾近蔽日的巨樹,如今又怎會容忍新的外姓勢力崛起?封爵、加九錫、直至今天的皇太孫太傅,富貴雖潑天,帝王的心思與權術卻表露無疑——他這是在迂回地試探。謝家人如果聰明,就該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爹的一雙眼睛雖然廢了,隻有時細想,這就如塞翁失馬。爹與你二叔不同。你二叔是官場中人,向來遊刃有餘。爹卻從未把這官場看作畢生之求。你是我兒子,我多少也有些知道你的。醉橋,你對往後可有打算?”

謝醉橋望向自己的父親,鄭重道:“爹既然問起,我便照實說了。京中官場之事繁雜,於我心如同囹圄,我在,不過是盡我之責,我去,自有能人取代。河西卻是我家自祖父起就戍衛過的地方,形同我謝家的第二故鄉。如今西廷皇帝雖接受議和,隻以我看來,不過是他年事已高,精匱力乏之故。兩個年長些的王子俱是野心勃勃,不論往後哪個繼位,風雲再起,也難料定。我謝家與其頂著九錫之榮華,被皇上忌憚在朝堂結黨營私,不如盡一將門臣子應盡之職。河西乍定,朝廷要在那裏設立新州,委派州牧。我欲自請赴職,一來避開京中紛擾,二來,也是代祖父和父親繼續戍守那地,監察西廷的動靜。”

謝南錦靠在椅背之上,神情蕭索,慢慢道:“鳥盡弓藏,古來皆然。你年歲不大,於前次京中變亂時卻立了大功,我如今又枉搏幾分虛名。你我雖問心無愧,卻也怕眾口鑠金。你有這樣的想法,未嚐不是明智之舉。隻是……河西那裏不比金京繁華,更不似江南,你倒無礙,你媳婦自小是嬌養大的,可受得住?”

謝醉橋道:“阿瑜早知道我的想法,與我心意相通。如今唯一放不下的便是父親你和靜竹妹子。我們若去了河西,撇下你們,心中委實難安。”

“我前幾日剛收到親家阮老爺的書信,”謝南錦笑道,“他曉得我眼睛的事,邀我下江南長居,道太醫既然無法,他會留意各地名醫。我這雙眼睛能不能再看見東西,自有天定,我亦不會強求,隻對阮老爺的提議倒頗有興趣。前次代你提親時下過一趟江南,見風物確實宜人。從前東奔西走,哪裏安定得下,如今托了這雙眼睛的福,不如借機回去定居,也好陪伴你母親。至於靜竹……她過了年也十四,再陪我兩年,江南地靈人秀,尋個合適的人家好生嫁出去,我也算了樁心事。”

謝醉橋躊躇了下,終於還是看著父親,誠懇道:“爹,靜竹遲早是要嫁人的,我和阿瑜也不能長伴你身邊盡孝。兒子聽阿瑜說,前兩日太後宮中又來了個嬤嬤,賞了阿瑜和芝兒不少年禮。爹若是……”

“醉橋,爹曉得你的意思,隻是,”謝南錦打斷了他話,道,“你推去皇太孫太傅之職,意欲遠離京城,不過是不欲與皇家有太多幹係。兒子如此,做老子的,又怎會與皇家公主牽扯上關係?我已修書一封交給阿瑜,過幾****隨旁人一道入宮拜賀之時,代我轉呈太後,謝過天恩便是。”

謝醉橋見父親說話時神態輕鬆,口氣卻很堅決,暗歎口氣,不再說話。

舊年的最後一日。明瑜著了吉服,隨朝中命婦們一道入宮賀拜。到太後宮中時,敬上了早備好的賀禮與書信。待禮畢後,便告退辭去。行至宮門時,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人趕了上來叫留步,回頭見是鬆陽公主,正麵上含笑過來,忙停了下來。

明瑜已經猜到她這般趕來,必定是因為自己代為轉呈的那封信。雖未看過信裏到底寫了什麼,隻隱約也能猜到些內容。二度被拒,她神色仍是這般從容,心中有些納罕,麵上卻未現出什麼,隻是立著待她行近,恭敬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