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的黑越來越淡了，大雨漸變成了如絲線的細雨。百裏外村莊農家雞舍的公雞開始扯開了嗓子，像比賽似的一個接著一個打鳴：
“咯——咯——咯——”
這個村子叫德心村，人們依山而居。村中央一棵百年大槐樹旁有一塊丈餘高的無字黑碑，竟與骷髏山頂被雷電劈倒的石碑一模一樣。誰也說不清楚這黑石碑是啥來曆，年代已是很久遠了。五十年前村裏肖老爹曾想將此石碑挪走為他用，采用了各種辦法都沒成功，最後人竟然瘋瘋顛顛了，碰見人就說深山有怪物要挖他的心，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想動這塊石碑了。
隨著公雞打鳴，有幾戶農家屋內的燈火亮了，屋頂的煙囪上飄起了一陣陣的青煙，其中一戶破舊的土房子裏，一個穿著補丁衣服的少年正在自製的爐灶上燃火熬製一壺草藥。
“咳咳咳……”隨著一陣緊似一陣的咳嗽之聲,一個中年婦人佝僂著身子,穿著一件補巴滿身的灰布衣,掀開一個破舊草席編就的簾子走了進來。
“娘,讓你呆在屋裏休息咋不聽呢？”少年對走近的中年婦人帶點埋怨地說道。
“娘不是記掛著你今天一大早要和隔壁三叔去山裏行獵嘛,起來給你煮幾個雞蛋帶在路上……”
話還未說完,就被少年的話打斷。
“哎呀,娘,您不用操心了,我昨天已準備好了帶在路上的幹糧。娘！您休息去吧！”
“光那個粗糠麵烙的餅怎麼行,我兒正在長身體。要不,娘給你烙幾張雞蛋餅帶在路上？”
“娘,那——幾個雞蛋留著給您吃，您的身體才真需要。等娘的病好了，兒就天天吃娘烙的雞蛋餅。”
“傻孩子。”中年婦人含笑說道，眼神裏竟含有一絲心酸，她的病她心裏清楚。她蹣跚著走到屋角一個小陶罐旁邊，打開陶罐的蓋子，裏麵保存有四五個雞蛋，全部拿了出來，用一個小陶鍋裝著，再到水缸裏麵舀出點水將雞蛋淹沒。
此時爐灶上熬的草藥“撲撲”地掀著壺蓋子，少年拿來一塊濕抹布，捏著壺把，將藥壺小心翼翼地端到旁邊一個自製的簡易木桌上，他的母親順勢將小陶鍋燉在了爐灶上，蓋上蓋子，並往爐灶裏塞進幾根木棍。
“娘，過來喝藥吧！陳七爺說早上空腹喝，藥效好。”這當口少年已拿來一個瓦缽，從壺裏倒出一滿碗煎好的草藥汁，喊著母親。
“哎，娘來了。”中年婦人動了幾步，感覺有些心慌無力，但還是強撐著，話剛說完：
“咳咳咳——咳咳咳——”一連串的咳嗽險些讓她喘不過氣來，喉嚨有東西要噴出，急忙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塊手絹捂住嘴。
少年一個箭步跑到母親身邊，用手拍著母親的背，希望能緩解母親的咳嗽。然後將母親領到桌子邊扶著母親坐下，趁少年將裝滿藥汁的碗端起遞給她時，她很快將捂住嘴的手絹在嘴邊擦了擦，將手絹捏成一團極快地放進衣服口袋裏，然後端起少年遞過來的藥碗喝了起來。
“娘，您慢慢喝，有些燙。我去收拾下出發的行裝。”
“嗯，兒，你去忙。為娘慢慢喝。”婦人用慈愛的眼神望著少年說道。
少年掀開草簾進入到裏間，將昨夜晾在屋裏的梭衣取下打成捆……
外麵爐灶上的瓦鍋已呼呼冒出熱氣,婦人喝完碗裏的草藥汁,將煮好的雞蛋用一個布兜裝好。門口有人喊到:
“他二嬸,新子準備好了嗎?”
“哦,他三叔啊!進來坐會吧,新子到裏間收拾出發的行裝呢,馬上就好。”
此時一個膀大腰粗的中年漢子走了進來,看到婦人寒暄道:
“他二嬸,你這病好些了吧?”
“好些了,多謝記掛。”婦人含笑回道。
“他二嬸,你這輩子真不容易喲,二哥死得早,這麼多年全靠二嬸又當爹又當娘的將新子拉扯大,不過新子是個懂事能幹的孩子,二嬸會有後福的。”話剛落完,少年從裏間提著一個包袱走出:
“三叔,是新子的福氣,有一個好娘!現在我長大了,一定好好孝敬我娘,將我娘的病看好,讓娘享福。”
“好孩子!”中年漢子摸摸少年的頭讚許地說。.
“他三叔,這次新子又要給你添麻煩了。”婦人說道。
“哪裏話,上次獵到的鹿還要多虧新子出的主意呢,新子可是一個好幫手。”
外麵的天又亮了一分,可以看到遠近山巒的影子了,天上的細雨也停歇了下來。中年漢子往屋外看了看,回過頭來對婦人說道:
“他二嬸,如今近處沒有什麼大點的獵物可打了,這次我們準備進入到深山裏麵,看看能不能有什麼好的收獲,會有遇到猛獸的風險,而且會在外麵停留幾天,新子和你說了嗎?”
“這個——”婦人愣住了。
“娘，現在田裏沒什麼活計，村裏人都在往深山裏跑，前幾天村東頭的何老鬼扛了一個麅子回來，去趕集賣出一個好價錢，一家人冬天的糧食和衣物都有了呢！”少年向母親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