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多想,隻是專注地在那些粉絲拿過來的書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她寫得很認真,她從來都是個肯認真對待自己熱愛的事業的人。
書店裏已經安靜下來了,大約是她冷清又喜靜的性子感染了大家,書迷們不再喧嚷,而是很安靜地抱著書等待。
隊伍在一點點前進,外頭樹蔭下等待的人跟上人群跨進書店時,都伸長了脖子去看裏麵那個坐在書桌後麵的人,那個被他們追逐為偶像的人。
四月的上海已經很熱了,梧桐拿過周文傑遞來的毛巾擦了擦手心裏的汗,繼續在一本本書上寫下她的名字。
她旁邊周文傑站不住拉了把椅子坐著,他看看書店裏排隊等候的那條長龍,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建議道:“梧桐,要不先休息會兒吧,也吃點東西。已經坐了幾個小時了,你身體又不太好,這樣下去會吃不消的。”
梧桐的胃有點疼,她的體質弱腸胃又不太好,是小時候落下的毛病了。她搖著頭輕聲說:“不用,我能堅持住。”
一直到了下午三點多的時候,書店裏的人才漸漸少下來。最後一個人把手裏的書放在她麵前,梧桐注意到拿書的那隻手骨節均勻白皙修長。長這樣好看的一雙手,他的臉也一定差不到哪裏去。梧桐這麼想著。
她認認真真地翻開那本書的封麵在第一頁的空白處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拿出紙箱裏最後一張明信片夾在書裏。抬頭,微笑,將書遞給那雙手的主人。
然後她就愣住了。
日光從窗戶裏斜斜地照進來,空氣中有浮動的塵埃,書店裏靜悄悄的,畫麵仿佛被定格。他穿越時空隧道跨過無數鴻光掠影,跨過這十數年的艱澀光陰,就那樣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
她聽見耳邊周文傑有些受寵若驚的聲音響起,他很激動地說,容先生能來捧場梧桐的簽售會,我代表梧桐和薔薇出版社對容先生報以最誠摯的感謝。
接著她聽見周文傑在她耳邊小聲提醒她,梧桐,這就是我經常跟你提起的知名作家浮生若夢,他的原名叫容沉,沉浮的沉。
浮生若夢,她也覺得此景若夢,虛幻,不真實。
她聽見他溫和地跟自己打招呼,他的嗓音是琴鍵上跳動的音符,一如十年之前那般悅耳動聽,他說:“梧桐小姐,很高興見到你。”
噢,梧桐小姐,不是十年之前的那個稱呼,開場白也不再是那句親切的,你好,小姑娘。是禮貌而梳理的,拒人千裏之外的,梧桐小姐。
她慢慢地撐著桌子站起來,眸光如破碎的星辰一樣重新聚集。她伸手,擺出最優雅最得體的微笑,把目光放在他如陽春白雪一般精致耀眼的五官上。
她說出讓自己都覺得難以接受的那些陌生話,她說:“我也是,容先生能來是梧桐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