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短篇小說鬼殺作者春如酒

那一夜真是鬧得鬼哭狼嚎,瘮人。我二表哥跟我說,當時他就是那麼看著,一點兒也沒害怕,後來,他說,後來越想越害怕,有時候,那頭發,會“唰”的一下就立起來。

我媽也曾經跟我說起過這件事,但是當時她不在現場,隻是知道個大概,所以一直以來,我都隻是影影綽綽的知道這件事,但是此事的來龍去脈,隻有二表哥和我說了以後,我才徹底明白。

這是我姥爺家的故事。這件事,當時牽動了我姥爺家的整個家族,他們在那個驚恐不安的夜裏,懷著希望與恐懼,度過了整整一夜。

這個故事的主角,是我的老舅。

我小的時候,我媽給我講起老舅的時候,都會幽幽地說道,你老舅,真是好人啊,成天就知道幹活,不多言不多語的,一說一笑,你什麼叫他,老哥,他都會笑著回答,哎。就這一聲,然後,又低下頭,繼續幹活。

老舅死的時候,隻有十八歲。

老舅是我媽的第三個哥哥。個子不高,不胖不瘦。

我姥爺有三個兒子,四個閨女。這七個孩子裏,我媽最小。

大舅和二舅,我都見過。老舅死的時候,我媽還沒有出嫁,自然,對於老舅的印象,全是來自我媽的描述。所以我對老舅的印象,大致就是,一個憨厚淳樸的農村少年,他每天的工作就是低著頭幹活,甚至半夜的時候,還要起來,喂我姥爺養的那頭大青驢。

我大舅的脾氣極壞,不瞪眼就不會說話。個子不高,圓臉兒,金魚眼,留著三撮灶王爺似的胡子,我對他有印象的時候,他可能就五十多歲了,常年佝僂著腰。他有嚴重的哮喘病,走不走路,幹不幹活都能聽到他從呼吸道裏發出的喘息聲,像火車拉笛發出的聲音,悠長而高亢,幾十步遠的的地方,你就能感知他的存在。

“耳——”“耳——”那聲音,聽著就覺得恐怖。

他令人感到畏懼的地方,就是極端自私,一個銅錢兒,一張紙幣,隻要到了他的手裏,那就絕不鬆手,直到攥出湯來,即便是攥出湯來,也同樣不鬆手。他是個鄉村飯館的老板,也確實有把錢攥出湯來的資本。他的冷漠與無情,有目共睹,所以村裏人送給了他一個共同的綽號——“閻王爺”

長大以後,我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但是在外形上能和“閻王爺”有一拚的人,絕無僅有!

二舅在火車站工作,是裝卸隊的頭兒。他又瘦又高,長臉兒,他和“閻王爺”共同的特點是,脾氣火爆。我想這自然來自於我姥爺的遺傳。不過我二舅和“閻王爺”最大的不同是,他是刀子嘴,豆腐心。

這兩個哥哥在我媽的眼睛裏,是那麼的不同。二舅對我家有恩,我媽與我大舅,則勢如水火。

老舅年紀輕輕就死了,兄妹之間的情誼,也就止於少年。以致,很多年過去,我媽和我說起老舅的時候,都對他充滿了懷念,懷念他的友善,懷念他的勤勞。

最讓人不可理解的是,老舅年輕力壯,無病無災,可是就那麼悄悄地死了,真是死的十分蹊蹺。

那是一個秋天的下午,我姥爺讓我大舅“閻王爺”趕車,帶上我老舅進州去拉糧食。我姥爺開了一家麵鋪,倒買倒賣的,往來都是糧食。因為二表哥當時才六歲,所以他也說不清到底是去買糧食,還是賣糧食。總之,我老舅是跟車,是跟著“閻王爺”走的還是跟著夥計八斤子走的,他也記不清了。我覺得可能是跟著“閻王爺”走的,第一,老舅就會幹活,為人木訥,況且又年輕,對於交易,肯定不太在行。第二,夥計就是夥計,我姥爺如果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夥計來做,那麼,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對於一個幹了十幾年麵鋪掌櫃的我姥爺來說,這個道理他比誰都清楚。所以,唯一代替他出去交易的理想人選,當然是他的大兒子“閻王爺”。知子莫如父,他非常清楚“閻王爺”錙銖必較的本領,也了解“閻王爺”咄咄逼人的氣勢,所以,作為我姥爺的代表,我大舅“閻王爺”就帶著我老舅,趕著大青驢,拉著大車,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