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林禪院。方丈室。
房間不大,卻顯得清幽、空曠、肅穆。
室內的其中一麵牆上,掛著意境祥寧的“禪”字。若放在行家的眼裏,這個禪字寫得並不算好看,但卻總能給人極為舒服的感覺。小窗外的夕陽,剛好投到字的上麵,就仿佛它曾被佛主加持了法力,此刻正泛著佛光。
禪字的下方,擺著一個古拙的茶幾、兩個破舊的蒲團。其中一個蒲團上麵,坐著一名身披袈裟的老僧,他瘦骨嶙峋,臉上刻著深深的皺紋,無聲的訴說著老僧經曆過的滄桑。
毫無疑問,這個人正是的當世赫赫有名的佛宗,慧衍禪師。而牆上的那個“禪”字,就是慧衍親自寫上去的。
關於這個禪字,在上流社會的圈子裏,有過這樣一個傳言:香港富商黎華,許多年前曾經在某個酒會上放言,願意以半數身家,換取慧衍大師一個禪字!後來這件事輾轉傳到慧衍耳中,他當即送給黎華十二個字:“身家終化塵土,佛緣始練真金。”黎華羞愧難當,又似從中有所悟道,一改其唯利是圖的經商風格,終於成為新一代的香港首富。
慧衍大師不但佛學造詣精深,世上少有人能夠企及,而其本身更精通英、法、德、日多門外語,他是京華大學心理學院的榮譽院長、佛學心理學教授、博士生導師,更是國際積極心理學協會即IPPA的前任會長……美國著名心理學家戴維德,少林禪宗方丈五方大師,等等許多當世著名的心理學家、學者,私下拜訪慧衍禪師,都是執弟子禮的。
亦正是因為慧衍大師身上的諸多光環,而促使西林禪院成了京華大學心理學院的一個分院,同時也是國內為數不多的心理學博士點之一。
但事實上,慧衍大師素來主張的是潤物細無聲,不要暮鼓、不要晨鍾,隻要潛移默化的引人向善。不要人記著他的名,隻要人知道佛的好,這便足夠了。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真正修為精深的佛者,也不需赫赫之名。而今慧衍大師在諸多媒體的推波助瀾之下,卻反而成為了舉世矚目的佛宗,其本人不但沒有絲毫的喜悅,有時候也難免流露出幾分無奈與遺憾。
此時此刻,在慧衍的下首處,立著一個和尚,乃是今日輪班值守院門的連山,在連山的旁邊,又站著一個深藏內斂、不卑不亢的少年,他,自然就是不遠千裏而來,專為拜訪慧衍大師的王順。
早在永方市的時候,王順就已經做足了功課。凡是有關慧衍的訪談、報導、新聞、語錄、書籍,王順全都仔細的研究過,他甚至假想過與慧衍大師各種各樣的見麵、對答,以及如何才能說服慧衍,讓慧衍相信龍魚訣的存在;如何才能懇求慧衍,讓慧衍幫助他修煉龍魚訣等等等等。
是以這一刻見了慧衍,王順並沒有任何的陌生、怯場。而更令他驚奇的是,他的心中,竟然還沒來由的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切感。假定人生真有前生後世,那麼這種親切感,或許就是因為前生的因緣,而與生俱來。
慧衍大師本來老僧入定,正閉目參禪,等到連山帶了王順進來方丈室,未等連山稟明原委,慧衍已經出聲,道:“師兄……你可算來了。”
這本是平淡無奇的字眼,他用的也是平淡無奇的語氣,然後王順、連山聽了,卻是不免你眼望著我眼,麵麵相覷。
王順隻覺得古怪非常,慧衍大師口中的師兄,明顯不是連山,王順甚至能篤定慧衍這話,就是對著他講的,然而,他忽然間就變成了慧衍的師兄,這話又從何說起?
連山顯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雙掌合十,有些尷尬的提醒道:“方丈,來的有緣人,是位小兄弟。”
慧衍就一宣佛號,慢慢的睜開眼來,他的眼神深邃浩渺,平靜祥和,給人一種既親近、又似不可親近的詭異感覺。
慧衍微笑道:“師兄,你比師弟預期的時間,起碼來晚了半個月……連山,你先回去吧。晚膳準備二兩米酒,我要與師兄暢飲。”
連山退下之後,慧衍就請王順到他對麵的蒲團坐下,還一口一個師兄,叫王順頗不自在。
王順忍不住問道:“大師,我不是……”
慧衍就慈眉善目的笑了起來,道:“老僧知道你不是,但那一條入你腹中的龍魚,正是老衲的師兄,慧空。”
王順皺眉問道:“慧空?”
慧衍拿起茶幾上的小茶壺,給兩人慢慢的倒上,邊倒邊道:“慧空是老衲的授業恩師收下的第一名弟子,老衲入室稍微一些,是為師弟。”
王順還是費解,道:“既然大師的師兄,是已故的龍魚,卻為什麼這般稱呼我?以大師今時今日的地位,這番情境要是傳了出去,實在是折煞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