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孩在醫院的大門口靜靜的佇立,晚風吹著她的白色裙擺,她就像風中的纖纖楊柳,看起來纖細而柔弱。
“思岩哥,”她澀澀地微笑,思岩旁邊的那個人對她而言是陌生的,“理療已經做完了,我對Dr.Stephen說在門口等你。”顯然她和思岩已經很熟稔了。
思境承認她比照片上的看起來更漂亮,當然漂亮對於方家這兩兄弟來說並不是一個重要的影響因素,在他們結識的女孩子當中,漂亮的實在太多了。不過思境仍然會想或許思岩是很樂於接受這個漂亮包袱的,如若換成一個不那麼漂亮的,可就有麻煩囉。
“童遙,這就是我常常提起的思境。”
“你好,方思境。”思境伸出手去,他注意到她的左手是帶著手套的,於是他就用雙手捧住了她白皙而柔軟的右手。童遙低頭一笑,臉上有些泛紅。
真是可愛,或許隻有從貧寒家庭走出來的女孩才有這種不造作的羞澀吧,這比起那些故作矜持高雅的淑女來說是難得多了。思境的心裏突然閃過另一張臉,那也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孩,卻有著與生俱來的高貴,她也曾略帶靦腆地對自己一笑,那一笑讓自己魂牽夢縈,但那一笑又讓自己痛徹心扉。
“書妤,你現在還好嗎?”思境在心裏默念著,心情突然間黯淡。
“思岩哥,姐姐沒和你一起去機場嗎?那我們可要快點回去啊,她一定等不及想見你和思境哥了。”童遙和思境同坐在後座上,她偷偷看了思境一眼,思境有些恍惚臉上早已沒有了笑意。
車慢慢地向前方駛去。
門鈴聲響起,門後映現出一張清麗絕倫的臉。
這個女子,嗯,應該有二十六七歲了,她並不過於打扮自己,隻把頭發輕輕的鬆鬆的束起來,臉上也不施粉黛,但這更突出了她無可隱藏的美麗,她是清新脫俗的,也是略帶憂鬱的,雖然不是那種驚豔的感覺,但她的清麗就像是一陣秋日的和風,就像是一池幽靜的春水,寧靜而婉約,越看越動人心魄。像未經雕琢的璞玉,像生於幽穀的芝蘭。
“回來了?”她平靜地說,然後自然地接過思境脫下的外套。思境有些不慣,他心目中的嫂子不應該是一個家庭主婦,無論她是多麼稱職。
他們四人一起品嚐著童欣特意熬的藕湯,思岩不斷誇著她的廚藝日益精湛。
“這湯很好喝嗎?”思境不解,他們方家可是從來不缺少傭人的,他的哥哥應該有的是一個能在事業上輔佐他、誌同道合的女人,而不是一個保姆或是廚娘。
思境在心中輕歎,多少年了,在他的心目中哥哥就是一個完美的化身,從外表氣質到學業事業,這個大他三歲的哥哥樣樣都無可挑剔,而他自己,在本質上是那麼放浪形骸,他向往著自由和獨立,他隻做自己願意做的事情,所以他忤逆了父親的旨意沒有從商或是從政。總有人說哥哥繼承了母親的穩重踏實,而他卻流著一種不安分的血液,像極了年輕時的父親,哦,父親,他威嚴的父親,也曾是他痛苦的淵源的父親,此刻應該在家裏等著他吧。
思境隨意地打量著這套三室兩廳的公寓,這對她們兩姐妹而言有些太大了吧:“你們——一直住在這裏?”
“不是,三年前搬過來的。”童欣的眼裏閃過一絲不安,這房子從某種意義上說是屬於方家的。
哦,三年前,對於三年前那場車禍思境也略有所聞,或許是因為那個叫童非的人的死,才使哥哥對著她們充滿了愧疚,才買了這屋,對她們關懷備至,甚至連他自己也都一並賠上。
“聽大哥說,他幫你開了家小店。自己想做生意?”
“是啊。多虧了你哥的資助。”童欣也客氣的回答,隱隱有些不悅,她本不願意受任何人的施舍,她也從來不願意承認,她的住所,她的小店竟全是別人贈與她的,隻是沒有人會在她麵前提到這一點,她也就放任自己把這一點淡忘,可現在,這個人卻突兀的把一切揭開來,令她無處可藏。
思岩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他不敢確定聰明的弟弟是否是故意提到這些,他也自然地把話題岔開:“童遙,你明天還要去複診嗎?這幾天思境剛回來反正也是閑著,就讓他陪陪你吧。思境,你有問題嗎?”
“沒,當然沒!”思境點點頭,童遙的臉上又浮起淡淡的紅暈。
“遙遙,去陪思境哥到客廳坐坐。”童欣拿著碗碟走進了廚房,她的態度很是隨意和淡然,並沒有絲毫的刻意討好。思境覺得有些意外,他發現她的美麗中有那麼一點冷冷的情緒,猛然間他就不知所以的回想起書妤的千嬌百媚,怎麼會,怎麼會勾起這樣的回憶,她們根本就是絕然不同的兩種,而他則一直很少注意到這樣靜如一池春水的女子,或者說他的生活圈裏很少能見到這樣的女子。
童欣靜靜地洗著碗,思岩就在一旁幫忙擦碗。童欣的動作很是平緩和安詳,仿佛在無人之境。其實她做什麼事都是那樣一幅神態,不緊不慢,自然平和,像是極不在意,不在意到近乎慵懶,又像是極在意,在意到像在完成一幅工藝品。思境覺得她那種神態有種說不出的奇怪。她額前的一絲頭發不經意的垂下,擋住了她的明眸,思岩很溫柔地用手幫她撩到耳後,這幅場景,竟像是對老夫老妻了。
思境收回目光來,把注意力投到童遙的身上。
“嘿,”他湊到了她的頸項處,“香水味道不錯。”
童遙的臉立刻紅霞滿天。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不知怎麼化解這尷尬,隻覺得自己也想跟著臉紅了。這個清純如雪卻有種殘缺美的女孩原來那麼單純,自己如此莽撞一定嚇壞她了。
“你去過比利時嗎?”他的目光落在書櫃裏一個小於連的銅像。
“沒有啊。”
“我一直以為小於連的銅像很大,沒想到隻是那麼小小的一座。在布魯塞爾的一個小巷子裏。”他的手在空中比比劃劃。
童遙認真地聽著,神情專注,眼中充滿了好奇和崇拜。那神情讓思境覺得很有意思,他也開始侃侃而談。
“欣,不開心了嗎?”思岩一邊擦著碗一邊問。
“怎麼會?我怎麼會不開心?”童欣微笑著反問,她最怕思岩為了她的喜憂而擔憂,更何況一點小事罷了對她而言根本不重要,她也不必為了不重要的事情而傷神。
屋裏傳來銀鈴般的笑聲,童欣驚訝,童遙竟會這樣咯咯地笑!她可是很久都沒有這樣開懷大笑過了。童遙透過玻璃看了一眼客廳裏的兩人,思境也在笑著,那笑容綻放在他略顯滄桑的臉上寬闊而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