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七)較量(1 / 3)

思岩、思境、元植相聚在擊劍館。很久沒有過這樣的較量了。

思岩和思境在場上對峙。一人如虎,一人如豹。虎沉穩威武不失王者之風,豹矯健靈動占據四方靈氣。

思岩看著對麵那個成熟的男子,早已不是跟在他後麵跑的那個小弟弟了。經過風雨的敲打,他早已蛻變成一個成熟而又狂放不羈的男子,散發著一種誘人的氣息。他比他有生氣,他比他活潑狂放,也許他才有資格稱之為真正的王者。

思境的劍從高空劈下,打斷了思岩的沉思,他措手不及,隻能暫時地招架。可是他很快就扭轉了局勢,開始頻頻還擊,他的招數快、狠、準。也許這是在商場應戰多年賦予他的一種慣有的氣質,可是今天,他的招數格外的狠,猶如置身於真正的決鬥之中。思境也並不退讓,空氣中有一種凝重的氣息,這是一場較量。

劍從空中揮過,風聲嗖嗖,直落在思岩的左肩上。

比試突然中止,思岩拿下頭盔——“你不是很喜歡讓我的嗎?”他目光陰沉,直直地看著思境。

思岩擅長很多的體育項目,但他最愛的是自己並不擅長的擊劍,偏偏擊劍是思境的特長。以前,他們是常常較量的,但大部分的時候是平手,他知道,思境不會輕易贏他,這一點他很清楚,從小到大,思境總是甘願讓他做一個贏者。

還記得那一年,他們倆一起參加鋼琴比賽,在初賽裏,他得到中學組的第二,思境是小學組的第一,當所有的閃光燈聚焦在思境身上的時候,思境成為了全場最耀眼的焦點。而他,方思岩,隻能默默地離開,獨自來到小樹林裏,把那第二名的複賽通知撕成粉碎,扔進樹林旁的小溪。他不喜歡第二名,不喜歡。碎屑如櫻花瓣飄落在溪水裏,思境氣喘籲籲地來到了他的身後,學著他的樣把那第一名的通知也扔進水中。

“境……你怎麼來了?”他回轉頭來,難道弟弟是從那所有閃光燈的注目中跑出來的?

“哥,我不想參加複賽了,一點都不好玩,練琴真累。你參加就好了,咱們家有你做代表就行啦!”

“練琴累?可是得到冠軍,這疲憊很值得啊。”

“我對冠軍沒興趣。”思境的眼底有輕愁流轉,但迅即又綻放出最清澈的笑容。

在複賽裏,他一舉得魁,思境隻是在台下盡職地當他的拉拉隊。從此以後,思境似乎也懶得碰碰家裏的鋼琴。

有一次,他忽然問道:“境,怎麼現在對鋼琴毫無興趣了?你很有天賦的。”

思境無所謂地笑笑:“你就是我們家的鋼琴王子啊。鋼琴嘛,一種樂器罷了,太沉靜了,我不喜歡。”

看他揣摩的表情,思境捶捶他的肩:“你怎麼了?你這個最好的鋼琴家已經讓咱們家金光閃耀了,若我也是,咱們家可太亮眼了,哈。”

思境永遠敬重他,猶如敬重一座完美的神邸,為了他,思境可以什麼都不介意,隻介意維護他的完美。他們擊劍的時候,思境習慣於讓著他,但是也不會讓到使他失去興趣,思境總能夠把局麵控製的剛剛好,讓他感覺到能夠得勝但又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夠得勝,於是每次他們在擊劍館裏都是那麼興致盎然。

可是,很多時候他不由得想,如果一場較量的結果可以被某一方操縱,那麼誰是真正的贏家還需要由比賽的結果來決定嗎?

“有的時候不能讓。”思境毫不退縮的迎視他的目光,那決然的語氣使他回過神來。

“你能分清讓與不讓的界限嗎?”

“……”思境不語,但他的劍峰更加有威力。

“再來一局吧。”思岩說。

“好啊。”思境回答。

“你怎麼了,怎麼這副表情?”佑婷走進了擊劍館,坐到元植的身旁。

“你見過決鬥嗎?”他問她。

“沒有啊。怎麼了,這麼奇怪。”她對他皺皺眉

“今天有人比我更奇怪。”元植的手支著下巴,看著方家二子的爭鬥,他的心裏有一種莫名的情緒。他彈彈手中的香煙,那灰末沾上了他的外衣,他卻沒有注意到。

場上一種緊張的氣氛漸漸蔓延開去。劈劈啪啪的抨擊聲讓人更加緊張,從來不曾有過這短兵相接、緊逼不讓的局麵。

透過黑黑的麵罩,思境看見哥哥的臉。那張成熟的臉在他麵前漸漸變成若幹年前那個拉著他在操場放風箏的男孩。

“哥哥,風箏飛得真高。我的風箏比你的還高呢。”小男孩有些得意。

“境真能幹,思境的風箏比哥哥的高。”大男孩摸摸小男孩的腦門說。

“哥,我也要飛得像風箏一樣高。”

“可是風箏再高總有線拉住它。”

“那要怎麼辦啊?”他撓撓頭。

“這個……”大男孩也被這問題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突然,小男孩手上的線斷了,風箏漸漸地往遠處飛去,他急得想哭。

“境別著急,哥哥把我的給你。”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自己的風箏。”小男孩開始哭鼻子。

“別哭別哭,快看,風箏現在已經不會被線拉住了。就像境一樣,能夠自由自在地飛翔。”

小男孩認真地看著那天上的風箏,那風箏果然越飛越高,比旁邊哥哥的風箏更加快樂。小男孩笑了,他撲到哥哥的懷裏。“哥,你真好。境最喜歡哥哥了。”

“傻瓜,哥哥是你的保護神。”

……

思境突然呆住了,他終於知道,什麼是宿命。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己長久以來會那麼壓抑、那麼痛苦、那麼不自由,不管給自己多少勇氣都沒有用,他對童欣的愛被束縛著,被自己內心的另一種愛束縛著。當他麵對思岩的時候,他明白自己不能夠背叛,不能夠傷害他最敬重的神。

思岩漸漸占據了上風,思境漸漸開始退讓。

“怎麼不還擊?”思岩有點生氣,“又要開始讓我了嗎?”

思境無言,他的心亂得解不開。他們之間的較量已經正式開始,因為他的不放棄,他們已經不可避免地被推到這種對峙的局麵中。是他把一切的平衡打破,他突然害怕這種混亂,就像大地初開前的那種混沌,可怕的混沌。

“還手!”思岩的劍還是毫不留情,甚至更猛地向思境劈去。

“快阻止他們。”佑婷對元植說,她有點擔憂,看思岩的架勢像是誓不饒人,心裏隱隱的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白亮亮的一道劍光從正上方劃過,而思境根本不閃躲那完全能夠避開的一劍!

空氣凝住。佑婷和元植不約而同地站起。

思岩愣在那裏,“為什麼不躲開??”語氣裏是一種痛苦。

透過黑色的頭盔,他看到一股鮮紅的粘滯的液體正從思境的額頭緩緩的流下。

思境也愣在那裏,他好像在等待著這一劍,已經等待了太久。有血流出,可是一點也不覺得痛。

醫院裏。雪白的牆壁能把人的眼睛刺疼。

佑婷、元植在治療室外等候。思岩走到了走廊的另一頭,麵對著窗外抽著煙。

思境綁著繃帶走了出來。

“元植,送我回家吧。不要告訴爸媽我怎麼受傷的。”思境說完,就徑直朝外麵走去,元植也緊隨其後。

佑停走到思岩的身邊,坐下。

“他沒事嗎?”他問。

“沒事。他很好。”她拿過他的煙,輕輕掐滅。“不要擔心了,這不關你的事。”

是嗎,不關他的事嗎。他靜靜望著窗外,已經入冬了,天色灰灰的,更加重了空氣中的寒意。樹葉全都掉光了,光禿禿的樹杈伸向天空,看起來是很可笑的一幅畫麵。

“岩。”冷子莛從思岩背後走來,“你已經在這裏很久了。”

思岩站在方家的書房裏,當他需要思考的時候總是會到這裏來,這也是方毅舫的習氣。

“思境是你打傷的嗎?”她是個聰明的女人。

“是的。”

“是故意的嗎?”她不像是在問話,心裏根本就沒有期待答案。

“也許是吧。”他一直看著牆上的那幅畫《踏雪尋梅》。

“為了童欣?”她平靜地問。

“?”思岩很驚異,什麼時候被母親識穿了一切。

“我很愛她,從我認識她的那天起就沒有改變過,她給我一個笑容,我就覺得幸福了。”

“那為什麼要放棄你們的婚約呢?是為了境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