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宅,仍像一位威嚴的老人記錄著方家世世代代發生的一切,這一年發生的一切都是值得被好好記錄的,方家一次又一次被卷入風暴之中。
冷子莛病倒了,乳腺癌Ⅱ期,需擇期行乳腺癌改良根治術。
這對方家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冷子莛是方家的一個支柱,雖然方家基本上是個男人的世界,但她的高貴幹練仍是這個家最亮麗的一麵風景。
怎麼會突然得了癌症呢?
思岩坐在自己的書桌麵前,心裏一片恍惚,他隻是離開了一個月,為什麼回來之後一切都變了樣?思境大病初愈,母親又突然病倒。他看到思境最近舒展的表情心裏就格外不安,是不是童欣和他已經……他不敢去想,難道自己的離開竟等同於棄權?老天對他很不公平,不順心的事都要在同一時間到來。
茂峰投標的事更是雪上加霜。
他第一次在董事會上大發雷霆。他把元植交來的投標報告甩在桌上,會議桌上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不敢觸他的黴頭。
他的鋒芒直指元植:“你告訴我,投標怎麼會失敗?怎麼會輸給嘉樂集團?那麼周詳的策劃,那麼重要的投標,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了嗎,隻許成功不許失敗!你能不能給我個理由?”
元植的聲音冷靜得近乎嘲弄:“對方的實力太強了,他們的價錢隻比我們高一點。”
“隻高一點?為什麼隻高一點?我們的底價除了你、我、我父親,還有誰知道?”
元植橫眉一挑:“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自己清楚。”思岩極其不悅地皺皺眉頭,早說過元植是埋在方家的一枚炸彈,隨時都可能把他們炸得粉身碎骨。現在,他果然在方家最脆弱的時候來上這樣一擊,讓他們全軍覆沒。自己怎麼會那樣愚蠢,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為了自己的兒女私情跑去散心,自己真是一時失策,以至於這樣腹背受敵。
周圍的董事都一言不發,參與這場紛爭沒有絲毫的好處。一個是方董事長的長子,一個是傳聞中方董事長的私生子,任何一個都得罪不起,明哲保身才是最好的處事之道。
“方思岩,有話直說吧。”元植冷冷地與他對視。
“話說得太明了還有什麼意思?”思岩的臉亦是毫無表情。
“如果這樣不信任我,我呆下去也沒有意思,我辭職好了。”元植推開椅子,大步地從會議室走了出去,他勝利了,可以高昂著頭走出這個地方。看著思岩頹然的表情,他告訴自己應該高興,是的,他當然應該高興。
思岩閉了閉眼,他的思緒很亂,亂到沒有能力處理任何事情。
特護病房裏,方毅舫一直守在子莛的身邊。
“毅舫,你回去睡吧。”
“我不累。後天就要手術了,我陪陪你。”他濃黑的眉毛還散發著英氣,他的話不多,但句句有力。
“毅舫,我明天想和元植談一談。”
他神色有點異樣。“子莛,不用……”
“毅舫,”她突然打斷了他的話,“能夠嫁給你,我覺得很幸福。”
“別說了。”他忽然覺得有點酸酸的,這麼多年,她在他的背後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可是他,又為她付出了多少呢。
“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和洛雪會很幸福。”
“子莛,我求你別說,別說了。”他把頭埋在床上,他的頭發已經有了不少的銀絲,他像一隻已到暮年的雄獅。
“我知道,這麼多年,你一直忘不了她。我知道你生活得很痛苦,看著你的痛苦我卻幫不上你任何事,我覺得很內疚。但是不管怎麼樣,我很高興能夠陪你這麼多年,我比洛雪幸運,即是你隻愛她我也沒有什麼可遺憾的。”
他突然發覺自己從來沒有了解過她,她高貴嫻熟,是那麼高高在上不能侵犯的一個女子,可是她怎麼會有這樣柔情悲戚的心聲?
“……你怎麼會這樣想我呢?難道你以為,我們結婚三十年來,我心裏裝的都是另外一個女人?”他有點困惑。
“難道不是嗎?你不用刻意安慰我。我在嫁給你的時候就知道你和她的過去,知道她有你的孩子,可我不介意。能夠和你在一起這麼多年,和你一起看著三個孩子長大,我覺得自己很幸福。”
“子莛,你不可以這麼說。能夠娶到你作妻子,是我這一生最大的福分。你怎麼能夠抹殺我對你的愛呢?”
子莛輕笑,笑裏包含著諒解也包含著不相信:“那麼,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愛上我的?”
毅舫啞然,對啊,是什麼時候呢?
也許是第一次在他們的相親晚宴上,他為了洛雪的事而遷怒於她:“冷小姐是嗎?果然冷傲。”而她則有風度的一笑:“你也不遜色。”
也許是新婚之夜,他抱著被褥走向書房時她在身後關切地說:“立秋了,多帶一床被子吧。”
也許是當他為了洛雪的下落不明而憂心如焚時,她為他端來一杯清茶,任他在她的懷中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