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代,上交糧棉任務本可以送到眾埠的,但有時必須要直接交到縣城去,這,我就不明白了。這是官家的事,不明白也罷。交任務到縣城,必須走水路。
村東頭的一個叫麻老虎的是個駛船高手,村領導自然想到了他,而麻老虎找的幫手就是我。
這個麻老虎矮個子,但粗壯,黑皮膚。別小看他,100來斤的東西拎起來就可以走,人都說他通身是鋼筋。眼睛一眨一眨的很是精明,雖然不識字,但肚子裏會算帳,當然隻能算出個大概,斷不了清。
人不能十全,他有個毛病,一緊張或激動,說話張口收不攏。在領取運費時,管銀的老板說要蓋上私章才能領,我倆傻眼了,一時半會哪能弄來私章呢?
我們蓋手印不行嗎?"回答是"不行"!。我倆僵在了那裏。怎麼辦呢?隻好按照管銀老板的指點的地點去雕刻章子了。
我倆過太平橋,經磨角彎,一直向北來到南門大百貨商場的斜對麵的刻字店。門麵坐著一個50來歲的人,左眼上套著一個黑色的,圓圓的,寸把長的東西,在埋頭刻字,發現我倆走近,出於職業的敏感,將那"黑色"的東西取了下來問:"要刻章嗎?"。
當然是麻老虎上前答話,他見識廣,因為船駛得好,解放前就在村裏收集過蘿卜運到漢口換回成噸的廢鐵。我與他比,充其量也隻能算是個跟班。"是的"麻老虎答。
當老板問起姓名時,麻老虎或許是因為一時的激動竟然卡殼了。張開口象鴨子吞螺般吐不出一個字,隻好又閉上嘴,努力地調整好氣息,準備好了第二次張口,誰知一張口又收不攏了。
麻老虎滿臉流著汗,象離開水麵的魚翻著白眼。店老板明白了,說:"這樣吧,你跟你弟弟去說。"。說著指了指後堂。我奇怪,怎麼,麻老虎在城裏還有個弟弟?。
我倆來到後堂,見是個20歲左右的年輕人,白淨的臉,身穿藍色毛士林襯衣,胸前對稱地鑲上白色的橫線條,西裝頭,時不時地將遮住眼角的頭發向後甩去,又重新滑落下釆。不料他跟麻老虎一樣,張開了半天的口,也吐不出一個字,我明白是店老板在捉弄我們鄉下人。要是在村裏,有人這樣捉弄他,非跟你拚命不可,但考慮汗水不能白流,領到運費才是正經事,又何況在別人的屋簷下,麻老虎隻得忍氣吞聲了。
我倆再次來到前堂,這次由我來交涉:"刻兩個章,我叫徐大勇,他叫麻老虎"我說。哪有叫麻老虎大名的,再說也沒有姓麻的呀"又說,"你不知道他的字各嗎?。"不曉得,他村東頭,我住村西頭,隻曉得他叫麻老虎,比如我,大多不曉得我叫徐大勇,隻曉得叫我石砵。他姓濮,就刻濮老虎吧!"。不防麻老虎高聲道:我字名叫濮大興,大小的"大",興旺的"興"。總算順風順水了,象破舊的收音機,通了電,發出聲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