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源走後,淡憂張開了雙眼,細細聞著這清幽的竹香。腦海中再次浮現出了那個夢魘。遠山含翠,一人白衣如畫,如那山水潑墨畫中走出來的畫中仙。雙眼輕輕卻又沉痛的望著她。可是每當她要走近將那人看得清晰之時。一切又都如彈指空撈水中月一般,輕輕一觸又將一切的夢境變得支離破碎。他於她而言是那鏡花水月,是那咫尺天涯而又天涯咫尺的秘密。

五年前她在漓江岸口被一農婦所救。醒來之後她便將一切都忘了個幹淨,即便是她自己,她給自己起名為淡憂,意味著忘淡一切的憂愁。

於是五年的時間裏她憑著她那精湛的雕紋之技,在漓江口買下了這個小茶館,並起名為忘憂樓。她早已不記得是什麼時候愛上這清竹香的,也許是在夢境中一次又一次穿梭於那浩海竹林的時候,也許是曾經的記憶早已深入骨髓,即便選擇將其遺忘,但是那些習慣卻在那不經意的揮衣擺袖之間流露出來。

她雖然很是好奇她曾經的過往,卻又不願深究,一切隨緣即好,若是今生有緣即便千山諸水般,重欄萬壑,終會相見。若是今生無緣,即便道路相逢,擦肩而過也不會再認出昔日的眼眸。

次日清晨,淡憂在閉目養神。這茶樓中的每一個夥計都比她來得實用得多。所以她倒是也圖了個清閑。

“掌櫃的,聽聞那君子台今日又有節目了。”一個清伶的女聲將淡憂喚醒,隻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穿著一身粉紅羅裙,腰係流綄素,推門而入,因跑得過快氣息還未調節過來。胸前的碎花帶隨著她的呼吸一動一動,甚是可愛。

這個小丫頭名叫雨瑩,可淡憂卻更喜愛叫她鹿兒,因她有著如鹿般清澈的眼睛。鹿兒是淡憂的貼身丫頭。這個小丫頭甚是機靈。知道她的喜好,所以說平日裏總是把鄰裏間的八卦趣聞說給她聽。

淡憂起身輕笑的望著鹿兒說“你這真是被我慣壞了,一天到晚不操心這店裏麵的生意如何,倒是總是關心哪哪有沒有節目,誰誰有沒有吵架。”

鹿兒則甚是無辜的望著淡憂“不是掌櫃的日日囑咐鹿兒切要留意那外麵的動靜,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都要第一時間告訴你,也算是為你這平淡的生活增添一些趣味。”

淡憂一時尷尬無話,搖頭笑道“罷了罷了,今日這陽光甚好,若是不出行倒是真的可惜。你將我的外出衣服拿來。”

“是,”鹿兒輕快地跑了下去。

整理完畢,淡憂一身男裝青衫秀袍,腰間素帶橫束,玉冠白簪將頭發高束於腦上,再加上她那原本就清秀的五官,倒也算是一副佳公子的模樣。

收拾完東西淡憂與鹿兒便坐上馬車前往千蓮山上麵的君子台。之所以這個地方如此出名許多文人墨客都喜在此吟詩作賦,是因為這千蓮山每至夏季,池中的百瑞蓮千朵齊放,倒是有浮香繞曲岸,圓影覆華池之感。況君子總愛以蓮花自比,來此地出遊倒是也別有一番情趣。

到達千蓮山為時還過早,淡憂與鹿兒便在此地閑遊。陽光撒於這千池白蓮之上,竟帶著幾點微熏的迷離色。淡憂望著那滿池的白蓮微微發怔,腦海中似有什麼閃過,而她卻捕捉不到。微微搖頭轉頭笑著對鹿兒說“你說這滿池的白蓮花開不過半月,我們不如將其變為蓮花糕可好。”

“你倒是好,可就苦了那遠行千裏為看那千蓮盛開人,千裏慕名而來看到的卻是那殘蓮敗藕。恐怕這千蓮山也改改名字叫做敗蓮山。”一個譏笑的的男音在淡憂後方響起。鹿兒躲在淡憂的後方臉紅的問了聲好。

淡憂回頭嬉笑道“淩源兄說的是,我隻是可惜了這滿池的百瑞蓮了。嘖嘖,等我過幾日再來偷摘幾朵回去,也煞不了這滿池的醉人風景。”說完淡憂又回頭看了看這滿池的白蓮,心中不由深深一動,這滿池的動人風光竟讓她惆悵滿懷,真是奇怪。

風動蓮韻,愛似那蓮花半月,刹那芳華。相思無因見,悵望涼風前。

千蓮山頂,微微垂首便可見那萬池風光,碧水如鏡,千蓮熏醉,倒影翩翩,景色猶如百裏畫廊。但更加醉人的則是那低頭撫琴的素衣男子,讓著萬千白蓮都失了真彩。那男子猶如錯落凡世的迷途仙者,雙眼看遍了人世間的紅塵煙火,波瀾不起。白衣素袍,羽化登仙。

他的腿上一把竹木古琴,蘭頭鳳尾,甚是清雅。瀟竹影望著這滿池的百瑞蓮,眼光漸沉,思緒漸行漸遠。

瀟湘竹林裏麵,一個女孩子在奮力的挖著什麼,滿臉的灰塵卻依舊掩不住她那明媚的笑。“淡止你在幹什麼?”一個清冷的男生在她的後麵響起。女孩回頭笑道“我看著瀟湘竹林終年都是綠色,未免太過單調了些,我這正準備從山的這一側開出一個小道渡水過來,然後開鑿一個清池種些百瑞蓮。”懶惰如她竟然能想出這種事情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