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了兩杯熱茶,推給她一杯,問:“你媽的病好了麼?”
唐果捧住茶杯,隔桌看了他一眼,點點頭。茶的熱氣使他的眼睛有些朦朧和虛幻,她的心狂跳不已。
菜陸續上桌,一色的湘菜。
她驚訝的抬起眼睛看他。
“你是湖南人。”他說。
她眼圈發熱,看著那一盤盤五顏六色如百花綻放的菜肴,都是她愛吃的。可是,他怎麼會、怎麼可能知道這些?他從沒問過她啊。
燈光下他的眼睛深邃若海,他表情柔和,唇邊那抹淡笑說不出的溫煦又柔軟。一霎那仿佛有什麼東西從極高的地方掉進她心口最深之處,噗通一聲,所有的一切都蕩漾起來。於是她可以聽到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在耳邊變得異常清晰。
她在心裏對自己說:“你完了,唐果,你無路可逃了!”
她忽然想哭。
“看看這個。”他遞給她一個灰色的紙袋,裏麵是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這是……”
“打開看看。”
她忍住眼淚,當著他的麵打開盒子,是一套她盼望已久的小說。最近為了節省開支,她不再逛書店,而是在網上搜來看,常常看得兩眼朦朧,頭昏腦脹。
她的心裏熱熱的,撲撲的向上湧,她的頭發暈,雙頰紅如火。
“喜歡麼?”
她含淚點頭。她覺得今晚的自己簡直像一個皇後了。
街上到處是聖誕樹,霓虹閃爍,覆蓋整個城市,光芒萬丈。
今夜就像一則誘人的童話!
從“知意齋”出來,一彎明月嬌俏的掛在天際,它拉近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黑夜像永無盡頭的長河,不知不覺到了表姐家門口。
兩人誰也沒動,好半天,唐果才驚覺的打開車門下去。
“明天不許請假。”他在車裏看著她。
“我沒打算請假。”
“很好,包括晚上的聖誕舞會。”
“……”
車呼嘯而去。
聖誕節這天,唐果怕再碰到萬代光,做賊一般來到公司,一天躲在辦公室裏沒敢出來。傍晚提前下班,大家都急著回家打扮。隻有她一如既往的最後一個晃出公司,坐著公交回到家,簡單吃了點東西,什麼也沒準備,什麼也沒改變,還是老樣子到了舞會。
到處是閃爍的彩燈,無人注意到沿著牆壁悄悄溜到角落裏的她。她愣愣的看著瘋狂跳躍扭動的人群,忽明忽暗似張牙舞爪的鬼魅。看了片刻,她開始頭昏腦脹,忙垂下眼,掏出手機胡亂擺弄起來。
音樂忽然優雅起來,她吃驚的抬頭,發現舞池中是一對對相擁慢舞的人們,她籲口氣,終於不是那種瘋狂扭動令她眼暈的快舞了。
正傾聽著那紓緩的旋律,耳邊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小姐,可以請你跳支舞麼?”
她嚇得急轉頭,是孫嘯宇。
“孫總?”她連忙站了起來。
“你答應了?”他向她伸出手。
唐果頓時手足無措,搖著頭。“對不起,我不會。”
“沒關係,我可以教你。”
“不不不,我真的一點也不會。”她的手心開始冒汗。
“你隻要跟著我走就行了。”
“可是……”她看看他一塵不染的黑皮鞋。
“歡迎光臨。”他笑了。
唐果扯扯嘴角,隻好把手遞給等待的他。
剛走了兩步,她就踩了他一下。她忙道歉,緊張的一個勁低頭看著他的腳。
“你這不是跳舞,是找金子呢!”他打趣說。
她咧嘴笑笑,勉強抬起頭,頓時腳步大亂,連踩了他好幾腳。
“我……真的不行……”她咬著嘴唇。
“不,你行。來,別緊張,想象一下河邊漫步的感覺。”
唐果努力想象,還是沒有感覺,仍是頻頻出錯。她挫敗的垂下頭,小聲說:“你饒了我吧。”
孫嘯宇忽然大笑出聲,引得眾人側首觀望。唐果頓時驚慌不已,腳下更是毫無章法,她索性停了下來,木偶般杵立在眾目睽睽中。
一個人影飛快竄了過來,一把抱住孫嘯宇的手臂,歡聲笑道:“嘯宇哥,你什麼時候來的?真是,居然也不告訴我一聲!罰你陪我跳舞,今晚的舞全是我的!”不由分說的摟著他的腰旋進舞池。
被驀然晾在當地的唐果引來一片同情之聲,她自己卻是長長鬆了口氣,第一次感謝方曉菲的蠻橫不講理。
走回原位坐下,她將自己更往陰影裏藏去。一曲終了,燈光大亮,她背過身,低頭剝著桔子。
又一支慢舞開始了,她再度緊張起來,開始懷念先前那種瘋狂蹦跳扭動的快舞。她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傻子,她來這裏幹什麼呢?就因為他的那句話?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在昏暗的人群中搜尋。奇怪,怎麼不見那隻大白鵝?好像很長時間沒有見到她了,這種場合缺了她就像鮮花缺了花肥,沒有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