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驚魂
“孫卓,準備好了嗎?”教授提醒她。
孫秀自從上大學以後,就把原來的名字改了。在這個學校裏,沒有人知道她叫孫秀。
“啊,好,好了。”孫秀軟軟地回答。
她握著解剖刀的手在發抖,下刀時,有意避開那塊蜈蚣疤痕。
“孫卓,位置偏了,”教授在指導,“應該在那塊傷疤的正中下刀。”
“哦。”孫秀不得不沿著那條舊傷疤劃下去,那道本來已經愈合的傷疤又被她劃開了。
白色的燈光強烈地照在解剖台上。室內靜極了,可以清晰地聽見解剖刀劃破皮肉時的吱吱聲。她的額頭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剖開胸腔之後,內髒暴露出來,孫秀的心髒劇烈地悸動起來,她的手心裏滿是汗,抖得越來越厲害,神誌也開始模糊起來。她哆哆嗦嗦地朝肺動脈切去。
這時,她突然看到,這一腔毫無血色的內髒漸漸地充盈、鮮亮起來,先是心髒,接著是肺……
她使勁地眨了眨眼睛,看見自己的中指血正汩汩地流進早已被抽空了的動脈,那顆蒼白的心髒被滋潤了,慢慢地紅起來,跳動起來……
孫秀全身的血都湧向腦門,慘叫了一聲,昏厥在地。
五、少女之死
孫秀醒過來之後,發現自己躺在學校醫務室的病床上。一縷陽光穿過窗子,透過那層薄薄的白沙簾,柔柔地照在身上。
因驚厥而帶來的不適還在體內延續著。她覺得好像大病初愈,身體軟綿綿的。
醫務室裏有幾個醫學院的家屬在打吊針,多數是老年人。孫秀伸開包紮過的手指,曲伸了幾下,感覺與其他部位割破時一樣,沒什麼不同。
盡管那個關於中指血的傳說,一直像鞋子裏的石子一樣,硌在孫秀的記憶裏,但是,做為醫學院的高材生,孫秀深知,生命是物質的,而她的同桌,現在隻是一具遺體,而且是經過處理的,作為教學標本而存在的遺體,她不可能借血還魂。
孫秀理性地思考了一會兒,驚悸的心率漸漸平穩下來。
她知道,自己在解剖室的昏厥,完全是心理因素所致。
這幾年,孫秀過的很不安生,對同桌的歉疚或者說擔心始終像個濃重的陰影跟隨著她。
由於時間的流逝,這種不安已經逐漸淡化了,同桌的影像也逐漸遠去,過去的一切,就像發生在另一個世界一樣。
誰知現在,她卻突然出現了,不管是活的還是死的,都會強烈地刺激孫秀的大腦神經,使她長期壓抑的情感變成巨大的恐懼爆發出來。
不過,她畢竟變成了一具死屍,不可能再揭發什麼了,因此,不會影響自己在學校的威信。
這樣想了,孫秀的心放鬆下來。
她出了醫務室,往湖邊走去,那是她最喜歡去的地方。走上鵝卵石甬道,在柳絲搖曳中,她看見兩個女生向她走過來。
“孫卓,我倆上醫務室找你,醫生說你出去了,我猜你準是往湖邊來了。”
說著,兩個人已經跑到孫秀跟前。原來是同寢的兩個女生。說話的叫許立,快人快語,跟孫秀關係很好。另一個叫焦雲雲,是許立的好友,孫秀和她的關係一般。
三個女生在長凳上坐下來,望著平靜的湖麵。
許立說:“孫卓,我不明白,你解剖時怎麼暈過去了?有人說你可能有眩暈症,不能見血,以後是不能當外科大夫的。”
孫秀突然說:“你還記得我講過的中指血的故事嗎?”
“啊?你割破的是中指呀?”許立叫了起來。
一直沉默的焦雲雲突然說:“這具女屍我認得。”
孫秀的心“撲通”猛跳了一下,轉頭打量了一下這個少言寡語的女孩。
“認得她?”許立瞪大了眼睛。
“我見過她。三年前,咱們剛剛入學,在新生接待處。她長得和孫卓很像。”
“她來幹什麼?”孫秀的心又狂跳起來。
“找新生檔案。”
“找到了嗎?”
“處長說,檔案已經放進了保密室,私人不予接待。最後,處長讓她回到原地招生辦申報,再由招生辦派人來查詢。”說著,焦雲雲扭頭盯著孫秀,“聽說,她和你是一個地方的。”
孫秀避開她的眼睛,說:“是,而且我們是同班同學。”
“她是怎麼死的?”許立問。
孫秀想了想,說:“我從頭說吧。高考時,她落榜了,這是大家意料之外的事。按她平時的成績,考重點大學是板上釘釘。報誌願時,她一心想上省醫科大學,所以,一表和二表報的是同一個學校……”